“那家店是您经营到现在三十多年了吧？”
“嗯，三十八年，半辈子了！”
“前年摔了一脚，之后家里孩子不让我干了，就转手了。”
“那里生意挺好的，为什么不请个职业经理嘛——”刘钰不解。
老爷子摆摆手：
“岁数大了，精力不够，孩子也不喜欢餐饮生意，没有人愿意接手。”
“而且钱是挣不完的，不能什么钱都让咱们给挣了！是不？”曹大爷操着燕京地道话问道。
“是是是，还是您境界高！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开心最好！”刘钰顺着捧道。
哎！就是这么个理，我就是这么想的，没必要什么钱咱都挣，收点房租就好了！”
刘钰：？？？？？？嗯？我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房租”？
什么房租？？？
哪儿来的房租？？？
曹大爷！！！您说清楚！！！您说清楚什么房租？？？
曹大爷气定神闲回道：“对啊，房租啊！那栋门市铺也是我名下的！早些年买的。”
“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花，就买下了，当时，为了买下那门市铺光是跑关系都花了不少钱！本来人是不卖的！耐不住我价高，还跟银行借了笔钱。”
......
“我就一俗人，不懂什么投资！”
“刚赚到钱的时候，就傻乎乎地吃，傻乎乎地玩儿！”
“可当时钱多的吃、喝、玩是花不完！”
“你别觉得我吹牛，当时就是这样，老莫！当时京城普通人能去的最好的国营饭店，你知道吗？”
“嗯。”刘钰点了点头。
老莫嘛，年代小说的常客！
“那时候去老莫大吃大喝一顿也才百十块钱！顶天了！”
“还不够我一天赚的！钱根本花不完！”曹大爷讲到这里豪气云天，也是曾经的辉煌了。
随即却又气势一泄，叹息着说道：
“可惜我有一个毛病，爱面子！”
“谁给我借钱我都借，爽快的很！”
“那时候我觉得这钱这么多哪能花完，出手大方的很。”
“刚开始还只是玩得好的兄弟，后来传开了，玩得好的，不好的，街坊邻居，同学，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跑来借钱！”
“到后来，沧州老家的人都跑过来借钱，沧州老家，我三岁就跟爹娘姐姐进京城了，后来都没回去过几次，哪知道是不是老家人！”
“但我这人心善，觉得人大老远跑过来，说得又那么可怜，万一是真得......就算是假的也没事，我也不差这十块八块的，也就借了。”
“就这样，钱很快就造得差不多了......”
“每个月都有进项，我没太在意，这个月花完还有下个月嘛！”
......
刘钰感觉曹大爷人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太傻了，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那后来呢？一直借钱又收不回来肯定不行吧！这样怎么攒下钱投资呢？”刘钰好奇问道。
“那肯定不行，到后来我自己穷的抽烟都费劲儿，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后，还是大哥听说了以后，就给我叫过去。”
“狠狠骂了我一顿，抽出皮带就要抽我，说我是个傻子！”
“嫂子在旁边拦着替我说话，说：结了婚就好了，就知道存钱了。”
刘钰听着曹大爷的讲述，能想象当时的场景，说道：
“那您和您大哥的感情真好！”
“可不是嘛！”曹双也笑了，显然对这句话很赞同。
“我大哥抽了我两鞭子，又把我叫到后院屋子，先是给了我两万多块钱，都是我之前借出去的，我大哥帮我要了回来。”
“给完钱之后，又交代我，不要乱花钱，有多余的钱了就买房子开分店，记着这两样，准没错，挣个养老钱没问题……”
“还警告我，要是再听到我借别人钱，就拿板凳抽我。”
“我还是挺听我大哥的话的！”
“打那以后，我就没再借给别人过钱，我牢记着大哥的话，一挣到钱就开分店，闲钱多了，就在胡同里打听哪里有要出手的房子……”
“前前后后开了十三家分店，买了五处院子！”
“店现在都还在，有的换地方了，但还都开着。”
“院子一共买了五处，这些年前前后后拆了三处，现在就只剩下这座和东城老家一座，补偿的房子倒是有不少！”
“我不爱住楼房，觉得不踏实，上下楼也不方便，也就都丢那儿了。”
刘钰已经麻木了！
“大哥常跟我们说，我们也就是赶上了好时代……”
“我觉得我大哥说的有道理，他确实看得比我们看的远……”
“前阵子回老院子，见到在大杂院几家老街坊一大家子还挤在一间小房子里。”
“我就在想，要不是自己年轻的时候运气好，我现在是不是也和那些老街坊一样。”
“等着拆迁，等着等着，等了一辈子……什么都错过了……”
可能是坐的时间长了，血液不循环，腿脚觉得不舒服，曹大爷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哎呦，这上了年纪，坐一会儿就受不了。”
一旁恍若一直不存在的护理阿姨见状连忙走过来，扶起老爷子坐上旁边一个更加舒服的躺椅。
“曹先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护理阿姨轻声细语。
“不用！躺着就行！”曹双摆摆手拒绝道。
刘钰与护理阿姨一起，将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回到自己座位，避开桌子上疑似古董的瓶瓶罐罐，重新调整了机位，将摄像头又对准曹大爷：
“曹大爷，刚才听您讲故事的时候，一直提到您的大哥，可以感觉出您对他是十分的尊敬，他是您亲哥哥吗？”
毕竟上了年纪了，聊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累了，半躺在椅子上，一会儿就有些困了。
不过听到提及自己大哥，还是提了提神，努力睁开褶皱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
“不过比亲哥哥还要亲！”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顽主，他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大哥和别的老大不一样，大哥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刘钰能明显感觉到老爷子对他口中所谓“大哥”的尊敬。
她也能表示理解，将心比心，毕竟能如此照顾弟弟的，就连很多亲哥哥都做不到。
这也让他对亿万富豪曹老爷子的神秘“大哥”的真实身份更好奇了。
“那确实要亲，您这位大哥可以说是您人生中的贵人了！”
“嗯！是贵人，没有大哥，像我这样的瘸子，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曹双不免想到其他早些年伤残的顽主，捡破烂为生都算好的，能活到现在的不多。
相比之下，他可幸运的太多了，这也是他一直心存感激的原因。
听着这么多描述，刘钰也对这位带头大哥愈发好奇，连手下不知名小弟都成了亿万富豪，那这位“大哥”现如今该有多么厉害？
“曹大爷，方便透露您大哥名字吗？”
“名字？名字……”
曹大爷躺在椅子上，口中喃喃，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忘了“大哥”的名字。
“曹大爷……曹大爷……曹大爷……”
刘钰见曹大爷快要闭上了眼，轻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