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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宜家那位新妇,宜贵良也有所耳闻。

吴桂月嫁进樵山村一年有余,平日里见了长辈那小嘴儿甜的,话说得比谁都好听。

只可惜日子久了,人们慢慢发现她只会说不会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整日里不务正业,在家对几个兄弟姐妹也不算好。

宜贵良这才不由地往那方面去想。

宜从心的心脏忽而一阵钝痛,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她没直接回答老村长的话。

下午这一场,虽说是阎四兰一直在挑事儿,可一直躲在里屋看热闹的大嫂和二妹,想必心里的小算盘也是把她嫁出去换彩礼。

如今家里实际上是大嫂当家,可也没见吴桂月站出来替原主说上半句公道话。

明明大嫂一早就知道原主不想这么早嫁人,更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

痛苦难过……仔细想想,偌大一个家,竟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

只是不管家里人什么态度、每个人还有什么小心思,她要做的第一步,都是先将小姨那头的歪心思彻底堵死。

宜从心用力安抚心跳,捋了捋思路,将下午大闹了一场的事儿,原原本本地给宜贵良讲了一遍。

末了她加了一句:“您知道,学校不允许大学生没毕业就结婚,而且听说那人不仅年纪大,名声……也不太好。我不想让我妈夹在中间为难,这才……”

宜贵良叹了口气,就着手上的烟又抽了两口,“孩子,情况我知道了,可分出去单过这事儿行不通,这是气话。你想啊,独立门户说得好听,你一个大闺女离开家要怎么活?住哪儿?吃什么喝什么?”

“还有,你说今后会跟你大哥一起还债、还会赡养你妈,空口无凭的,也得你当家大嫂信这话,才肯放你出去不是?”

宜贵良看在宜从心尚且年纪轻的份儿上,把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老规矩”,拎出来、摊开来,一层层地给她讲。

宜从心垂下眸子,琢磨着老村长的潜台词。

她不担心今后如何生存下去,而“和大哥一起还债、赡养”的关键不在于“当家大嫂”信不信,说得严重点,是全村人信不信的问题。

她本就是后山捡来的野孩子,考上大学后户口又迁去了学校,其实说走就能走,说不回来也能一辈子不回来。

可她要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宜怀忠夫妇俩这些年对原主的养育之恩,就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到时候任谁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嚼上一句长舌头:“瞧见了没,宜怀忠当年捡来的,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谁都不想一辈子老实善良的宜怀忠,死了还要被人这样嘲笑。

宜从心也不想。

而且,她虽然不在乎“名声”这些虚头巴脑的,可原主的养母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几十年……她就不得不有所顾虑,替脸皮薄、耳根子又软的养母打算一番。

也唯有这样,她才能更顺利地离开这里。

宜从心想了想,郑重开口:“叔公,那药材商拿出2万当彩礼,如果说一年之内,我给宜家2万块,就当是债务、赡养费一次性结清,来换我独立门户的机会。宜家就当我嫁出去了,你看这样行吗?”

“多少?!2万?!还一年之内?!”

宜贵良大吃一惊,压根没听到后边宜从心说了些什么。

这年轻人真是嘴上没毛,净瞎胡说!

且不说宜从心是个妹仔,就是在大城市里打工的那些男仔,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干、一年不吃不喝最多赚3000块钱,顶天了4000块,怎么也不可能赚到两万啊!

她赌气说下这么大的数,莫不是想走上歪路捞快钱?

宜从心朝着他笑了笑,“叔公,您别多想,我不会做那些不自爱,也给咱们村脸上抹黑的事儿。我在大学里学了中药,又跟我爸采了这么多年药材,我想靠这个赚钱。”

宜贵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依旧不相信她能在一年之内赚到2万块。

村子里不是没有其他挖药材的,卖得价格再高,也没见谁家一年之内攒够这么多的。

更别说宜从心还在读大学,上学期间,那老师能让学生不学习只搞副业?

怎么可能嘛!

就算她毕了业以后吃公家饭,城里人的工资一个月也不过200多而已。

一年2万?

那是梦话!

宜贵良低声劝道:“妹仔啊,你们家的事儿,回头我说说你妈和你大嫂,别尽干些不着调的事儿。至于你,有志气是好事儿,可一年挣2万?你就别瞎想了!”

宜贵良对着一个晚辈,没必要遮遮掩掩地只捡好听话说,他实话实说,可宜从心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儿。

她有机会重生一次,不管是替自己、还是替原主争取,她都不想活得憋屈,一辈子受制于人。

虽知宜贵良是好心劝解,她却不依不饶,急急顶了一句:“叔公,我就问您一句话,2万块钱换我独立门户,就说行不行吧?”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宜贵良的脸色也没那么和善了。

他还有一屁股的大事儿没着落呢,一天到晚烦得够够的。

村小学好几个教室漏雨要翻盖新校舍,隔壁几个村都重修了祠堂就他们村没钱,一大堆要钱要人的大事,对祖宗对后生都还没个交代呢,哪一件不比宜从心自己的家事儿大?

他哪儿有功夫和一个小姑娘家扯这些鸡毛蒜皮的?

“行行行,等你真拿出来2万块钱了就行!能拿出来,我就同意。”话赶话的,宜贵良随口回了宜从心一句,而后端起了泡着野山茶的搪瓷缸子。

这是“慢走不送”的意思。

宜从心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一脸坚定,“叔公,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宜贵良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有点儿拿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姑娘没办法。

之前挺蔫的一个妹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缠?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宜从心已经朝他半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堂屋。

宜从心拾起房檐下的破雨伞就要往外走,没成想,一个一直站在外边的高大黑影,手比她快,一把帮她拾起了那把破雨伞。

“从心,你说被家里人逼嫁,是真的吗?”

宜从心抬头一看,是村长家的孙子宜栋梁,她的小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