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目的地是一片漆黑的列车车厢,与凛光之前乘坐的列车有所不同,不论座椅、窗户又或者头顶的天花板,看起来都要更精致一些,也许是什么新式的列车。
但为什么是列车?
他不是应该被扔到某座山上或者某个屋子里吗?
那家伙没有选择什么山什么街什么院而是选择了一辆,列车?虽然这里确实会有人来来往往,但遇到鬼杀队的概率也会更大吧。
空荡的车厢被黑暗笼罩,寂静的车厢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会呼吸的生物,他的降落并不引人注目。凛光从座椅上滑落,顺着车厢无声前行,走到门口,拉开车门,站在门口的是刚伸出手的男人。
视线由下到上,长裤,黑色外套,白色衬衫,不去看那颗脑袋的情况下,几乎和凛光常在城镇中看到的人类没什么区别。鬼里倒是很少见这种打扮的这么守规矩的呢......
伸出的手保持着要去开门的动作而停留在空中,短暂的对视后先开口的是看起来更年长的那一方。
“你就是传说中的,凛光吧。”
那张脸上从像是在走神的恍惚到看到他时的略微惊讶,很快转化为意识到他是谁后的喜悦,脸上的笑容和带着笑的语调让凛光想起了并不很喜欢的那位上弦成员。
“我听说您的名字很久了,虽然以前就见到过,但没想到真的是小孩子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鬼呢。更别说竟然是强大的上弦。”
那只手朝着凛光伸来,居高临下的视线,自上而下展开的手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将上位者的姿态摆到了极致。
“请别这么失礼。”
那只手在落到身上前被另一只更小的手打开,清脆的声音象征着男孩的力道并不轻,实际上这一下比魇梦所预想的力道要更重的多。
视线从那只抬起的小手到那张脸上,刚才看见他时还没有什么表情,但现在,那双眉已经微微皱起,蓝色的眼中显现出数字,上弦零。
明明气势是一点也没有,出现在眼前时都要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一个孩子,连存在感都轻飘飘的孩子,却在眼中出现清晰的文字时,莫名的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
完全是屈服于本能,魇梦收回了那只手,配合的轻声致歉。
“冒犯到了您非常抱歉,我绝对没有要挑衅的意思,只是因为第一次和您相处,所以,有些好奇而已,请千万别放在心上。”
态度看起来很诚恳,但到底有几分诚心又是否出于真心,就是凛光无法判断的事,但他也不在乎对方是否真的足够尊重他,他只是不喜欢那种态度而已,如果再次出现,开口拒绝就是了。
下弦一。
总不至于还打不过。
————
和凛光最初的设想一致,魇梦所选择的地盘确实是在列车之上,但列车里其实又并不只有他,也存在着其他更弱的鬼,那些鬼大多没有意识到魇梦才是这里的主人,甚至是说,他们压根没有意识到这里有着下弦的存在,只以为是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然后就成了替死的靶子。
列车上不断的死人,就会引来鬼杀队的成员,而这些被允许存在于列车上或是车站间的鬼,就成为了最好的目标,鬼杀队的人总是优先去处理了他们。
“你养了一群野狗啊。”
凛光会安静的坐在车厢里,抱着一份从不知道哪一站停靠时顺上来的吃食坐在车厢靠门的窗边观摩那些野生的鬼捕食人类,惨案发生在车内或是车外都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魇梦对凛光的评价并不关心,他起初惊讶于那些人类或是鬼从他们面前走过却也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存在,但想起男孩儿眼中的数字,却又逐渐接受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吃这种东西没问题吗?”
于是后来的大多时候,魇梦都只是在困惑的看着凛光捧着人类的食物安安静静的吃。
没问题,当然是不可能没问题的,该吃吃,该吐吐,凛光在大多事情上都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唯独这一方面。几百年来的教训也没让他停下尝试,男孩依然做着也许胃有一天会能够接受人类食物的美梦。
鸡同鸭讲的对话是他们之间的大多时候,正常的交流只发生在少见的个别时候。
“你就这样看着?看着他们抢走你的食物,没问题吗?”
凛光当然不在意走进车厢的人类被别的鬼吃掉,但这里是魇梦的地盘,鬼的领地意识不是很强吗,护食的本能应该也很强才对。
“嗯......没关系的哦,我并不喜欢将人类活生生撕扯成肉块,那样的捕食并不适合我。”
————
凛光当时并不明白魇梦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后来目睹了一次更为优雅的狩猎,他也就明白了。
鬼如其名,魇梦会让人陷入梦境之中,悄无声息甚至于身体毫无察觉的就死在所谓的美好梦境中。
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凛光却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沉醉于梦境之中,甚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凛光难道不会做梦吗?”
魇梦在听到他的询问时,很是惊讶的反问。
凛光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以前总是睡觉,睡觉的时候会一直做梦,天黑了就会醒来......但是我不觉得梦里有什么好待着的。”
这倒是没错,凛光的睡眠时间一直以来只被三种场合支配。
对于过去的回忆,对于模糊的片段的梦境,以及相对之下很少有的,和半天狗组队的时间。
回忆并不值得沉醉,那只是被凛光所忘却的记忆,但归根结底都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有的还算有些新意,但也不过是过去了,凛光更多期待于现在和未来,而不是已经消散的过去。
喜怒哀乐他们很有趣,但凛光和他们在一起时,也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沉醉的事情,相比之下跟猗窝座或者黑死牟反而更值得铭记一些。
至于那种广义上真正的梦境,对于凛光而言,就更不值得留恋了。
无尽的黑暗、风雪、疼痛、饥饿......到底是什么人会喜欢在那种画面中永远的停留?如果可以,凛光更希望一脚踹断那位压在他背后的某位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真的摘下来当球踢。
“那看来凛光是没有做过很好的梦呢......真是遗憾......”
说话的男人用着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凛光却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怜的,他活得很好,现在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以后也会变得更好,他在变强,在变得厉害,每次的进步都在让无惨高兴。
这一切难道不值得开心吗?他为什么要沉醉于虚无的梦境之中?
魇梦听着他的发言,却并没有表示认同,反而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只长着眼睛的手递到他面前。
“我有一个好主意,我来让凛光做一场好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