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客厅中的众人,纷纷离开。
几个伙房的人,把残羹剩饭收拾干净之后,客厅中就剩下了林宗泽、许山海、大驴兄弟、罗桐、江波几人。
招呼众人重新坐下,林宗泽看着郑伟义说道:“这么几日,你们便拿下几个村子,我没看错人!”
“眼下你们有什么难处吗?”林宗泽的目光逐一从几人的脸上扫过。
听了林宗泽的话,刚坐下的“大驴”郑伟义,赶忙起身道:“有之前小先生打下的基础,我等遵从三哥的号令,眼下一切都很顺利。”
说完,郑伟义偷偷瞄了林宗泽一眼,犹豫的说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甚?”林宗泽微微的皱了皱眉。
“拿下几个村子之后,附近青壮纷纷想要跟我们一起干,眼下人虽多,可却无法操练,所以,三哥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人,把新人操练起来?“郑伟义知道,为了建营地,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这个节骨眼,问林宗泽要人,有点不合时宜。
“再有就是,队中识字的人太少,分田地的速度太慢。林将军如果能给几个识字的人,我们还能更快一些。”接话的是罗桐。
有了木民村、四和村的先例,随着时间的推移,由近及远,周边很多个村子,暗地里都有人来找罗桐打听情况,甚至希望效仿,其中不乏许多罗桐儿时的玩伴。
眼下,队伍中除了卢振、凌成仕之外,没几个识字的人,然而,要分田地、户籍登记、田地勘测、田亩造册等等,却有大量的书写需求。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手?”思索片刻,林宗泽问道。
“之前留在村里的拢共有八十三人,这些日子想跟我们一起干的人太多,挑选一番后,我们留了五十五人,都是周边的青壮。所以,现有一百三十八人。“对于自己有多少手下,郑伟义心中清楚得很。
“这一百三十八人,不包括江波带的那些孩子们。”郑伟义补充道。
林宗泽眉头一皱,眼睛一瞪:“才一百多人你就问我要人?之前不是给你留了十来个老弟兄吗?让他们当小队长,抓紧一切机会操练!”
“待山中营地建好,你把新人全送过来,跟着大队人马操练,到时候我再抽五十个人给你,免得你人手不够。”为了安抚郑伟义,林宗泽还是想出了轮换操练的方法,以解决他的难处。
“对了,既然你们收了新人,存粮还够不够吃?”林宗泽关切的问。既然让郑伟义操练狠一点,那么粮食方面就必须管饱、管够。
“粮食的事,三哥放心!拿下五个村子,我们抄到的粮食简直……简直……反正很多很多!要不是没人手,今天我都想把粮运过来。”终究是没念过书的人,郑伟义没办法形容出,抄到的粮食到底有多少。
既然粮食无忧,林宗泽摆摆手说道:“不要运过来,这边的粮食足够。你抄到的粮食,拿出一点来,分给乡邻,眼下的时节,青黄不接,正是大家都缺粮的时候。”
虽是行伍出身,可这些年,林宗泽一直以种田为生,深知青黄不接的时节,缺粮有多难熬。
“剩下的粮食,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囤着,以备不时之需。谨记: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临了,林宗泽也不忘叮嘱郑伟义。
久贫乍富,肯定乱花钱。经常饿肚子的人,面对大量的粮食也肯定会铺张浪费,这是人性!林宗泽虽没念过多少书,可是,活到这个岁数,对人性已经有了足够的理解。
交代完了郑伟义,林宗泽望向一旁的许山海:“识字之人,老弟,你怎么看?”
当下的社会,十之八九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读书人本就稀少。所以,看看那些中举之人,非但可以见官不跪,朝廷每年还给予一定的钱粮补贴,大户大家都以榜上读书人为荣,给钱给粮不说,甚至嫁女为妾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此,但凡识文断字的人,再怎么都能谋到一个好营生,谁会愿意混迹于“忤逆反贼”之中?这也正是,林宗泽为什么如此看重许山海的原因之一。
“老哥,眼下队伍中有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这会儿上何处去寻识字之人呐?”许山海苦笑着答道。
话虽如此,可许山海心中还是有些不解,扭头对着郑伟义问道:“既然拿下五个村子,那么多大户家中的管家、师爷,总该有识文断字的人,你们没找出几个来?”
卢振、凌成仕原本就是文昭象家中的管家和师爷,许山海不相信,其他大户的家中会没有这类人物,田册、田租不可能没人打理。
许山海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些大户人家不是没有识字之人,而是郑伟义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之前那些人,杀的杀了,放的放了,自己却跑来问林宗泽要识字之人。
面对许山海的询问,郑伟义顿时哑口无言。
“这个……这个……我真没留意,那些师爷、管家,要么杀了,要么放了。”郑伟义低声的嚅嗫着。
“啪”的一声,林宗泽拍案而起,手指着郑伟义,一脸愤然:“你可真是一头驴!有卢振他们在前,你照着做就行,结果,你跟我说没留意?”
“老哥息怒!”许山海见状,赶忙把林宗泽拉回到椅子上坐下。
“郑家两位兄弟已经尽力了,但是,人多事杂,总有挂万漏一的时候。少几个人不打紧,慢一点便是,有了教训,往后他们自然省得。”在许山海看来,郑家兄弟已经做得很好。就算有一些不周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成长的过程中,任何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既然放心让他们留守木民村,那就应该允许犯错。
“现在你们知道了那些人的重要性,往后多留心便是。”安抚了林宗泽,许山海轻声叮嘱郑伟义。
“小先生的话,我们记下了!”许山海的话,听着是在叮嘱,实则是给郑伟义台阶下,郑伟义岂能听不出来?
“小波,你带着那些小后生,现在如何?”为了不给林宗泽继续发火的机会,许山海赶紧转移话题,询问起江波。
一直在侧边下首站着的江波,听到许山海指名问自己,赶忙上前两步,回答道:“自从拿下其他的村子之后,乡邻知道,小波的小队伍,能给孩子们提供口粮,纷纷把自家的孩子送了过来。”
“但是人数太多,小波又不敢擅自支取口粮,所以,在原有口粮不变的前提下,挑选了一些年满十五的后生补充进来,把年幼的孩子另外编了一个小队。”江波一五一十的说道。
之前,许山海许诺每天三十份口粮,让自己领头,把村中的半大小子组织起来,但是,如果没有得到许山海、林宗泽同意,哪怕收再多人,江波也不敢擅自伸手多领一份口粮。
江波没在军营里待过,不知道什么军令,可是,他心里明白,许山海的命令要遵守,这是规矩,不可逾越!
“大驴!那些小子们能帮上忙吗?”果真,林宗泽的注意力被许山海的话题引了过来,忍不住问郑伟义。
“能啊!跑腿、送信、搬东西,甚至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们还帮忙放哨,有了他们,我们省了许多事。”林宗泽没再追着自己骂,这让郑伟义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答。
“老哥,你得给小波增加点口粮,那些小子们还有点用处。”许山海不失时机的插话。
他知道江波刚才的话外之意,而林宗泽问郑伟义,应该是在心中权衡。所以,作为这支小队伍的首倡之人,于情于理,许山海都应该帮着江波。
“这样吧!你每天给他支六十份口粮。”既然郑伟义觉得,那些半大小子有用,许山海也摆明态度支持,林宗泽大手一挥,直接把配给江波的口粮翻倍。
“江波,以后好好的协助郑家两位叔叔,这六十份口粮,你好好利用,尽量挑一些有用的人。”对于江波,林宗泽不但语气缓和许多,声音也轻柔了一些。
“以后,你按百夫长的等级领取军饷。另外我会交待秃子,每月额外再给你拨两千文钱,那两千文,你必须发下去,不能截留,至于是每个人平分,还是按能力,你自己拿主意。”既然给江波的口粮翻倍,林宗泽干脆大手一挥,额外给他拨了一份经费。
江波这个情况特殊,那些半大小子,肯定不可能参照国兴军的标准来领取军饷。林宗泽许诺每月给江波一笔钱,是希望他能把这支小小的队伍带得更好。
之前许山海提出,让江波把村子的孩子组织起来,林宗泽颇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一群孩子用处不大,为了不扫许山海的兴,他也没放在心上,代价只不过每天三十份口粮而已。
与大队人马一起的时候,这帮孩子毫不起眼,可当郑家兄弟手中只有几十个人的时候,这帮孩子的作用就开始显现出来。
看到之前的无心之举,居然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林宗泽自然不会吝啬。口粮翻倍,不但能让江波可以更好的协助郑家兄弟,也让许山海面上有光。
“谢谢林叔!小波定当谨慎从事!”自己想说不敢说的话,没想到被林宗泽手一挥便解决了,江波除了感谢,心中更是暗自下定决心,要做到更好。
“你们都在这呢?”从客厅门口,传来李应全的声音。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最先看到的是,一颗映射着灯光的秃头。
“大驴、二驴,我那边清点完了,你们跟我一起过去对个数吧?”之前腿受伤,直到现在,李应全走路的姿势还有一点不太自然。
“三哥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们跟秃子哥对完数,就回村里去了。”马家庄子距离木民村四十多里地,就算是马车也要走上几个时辰,这几日刚好满月,夜里赶路不成问题,所以,郑伟义打算连夜返回。
林宗泽沉吟一会儿,对李应全说道:“秃子,你从库房里挑两件首饰,让他们带回去。”
“之前你们成亲,我都忘了给贺礼,带两件首饰回去,哄哄你们的浑家。”兄弟俩事情没做好,林宗泽该凶的凶,该骂的骂。但是,打了一巴掌,甜枣也要给一颗。
话虽如此,可事实上,大驴兄弟成亲的时候,林宗泽早早的就把原本一个大户家的偏院给了兄弟俩,连带屋中的家具陈设,一并给了他们。成亲当日,他还让李应全,以国兴军的名义,分别给了兄弟俩五十两的安家费。
所以,现在给两件首饰,不过是个安抚他们的由头罢了。
看见李应全进来,许山海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两人简短沟通之后,李应全点点头,转身带着郑家兄弟离去。
原来,刚才说到识字的人,许山海想起了沈南秋,想起了白天因为想买笔墨纸砚才去到镇上。
这会儿拦下李应全,就是想问问他,库房中那么多收缴上来的东西,有没有文房用具。如果有的话,叫人送一套过去给沈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