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放我走”这三个字,抬起头,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不见,只留纵横的泪痕。
漆黑的眸子满是狰狞血丝,沙哑的声音带着毁灭性的痛苦,强忍平静:
“雁回,我不会让你离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近乎蛊惑一般:“杀了我吧,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不,不可能……你这个疯子!”
她被他眼中不顾一切的病态的疯狂惊骇,嘴唇打哆嗦。
在她发抖的一瞬间,傅容深握着她的手攥紧匕首重重扎进自己的胸口。
动作又快又狠,丝毫没有犹豫。
完全的自毁。
“噗!”
伴随着刀刃埋入血肉的声音,他的身体骤然一僵,疼痛到抽搐。
惨白脸上露出一个艰难却又轻松的笑,像是叹息一般呢喃了一句:“雁回,我爱你……很爱你,很爱很爱……”
全身失去力气,一点点松开握住她的手。身体摇晃了一下,“嘭”一声栽倒在地。
额头上是因剧痛而起的冷汗和青筋,眼角一滴泪滑落。
“傅容深!”
她看着他蜷缩着倒在地上,瞳孔猛地收缩,惊恐万状。
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鲜血从匕首放血槽源源不断流出,染红了他的灰色西装,狰狞可怖。
“傅容深!……傅容深!”
女孩的声音崩溃颤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两次拿不稳而滑落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拨打急救电话。
……
傅容深被推进抢救室抢救,匕首直直地插进胸口,不知道人能不能活。
傅老爷子和傅家其他人闻讯纷纷赶到,只见女孩垂着头坐在手术室前面,沾着血的手紧紧抱着手臂,身体不停颤抖。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杀害容深!”
傅老爷子脸色铁青,被搀扶着走近她。愤怒至极,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孽障!”
段英雌见状,赶忙拦下来。
“爸!”
她摇摇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能打小雁回。”
这时女孩终于动了,她眼神空洞地抬起头,环视面前围绕一周的傅家人,又缓缓低下头,机械一般。
像是失了魂。
傅瑾和段英雌问她,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房间没有装监控,除了楚雁回,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说。
傅老爷子被死死拉住没办法动手,心里又焦急又怒火,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
“房间里就两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容深就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为了她跟我撕破脸皮,现在好了,这女人下毒手想害死他!”
“不一定……”
段英雌想起那个房间里的东西,脸色很差。
抬起头和搀扶着老爷子的傅瑾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言难尽的情绪。
傅丘雷腿脚不好,没上楼看,可她和他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房间内的景象。
谁也不能想到傅容深心理这么病态,从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就一直偷窥人家女孩——整整一面墙的照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小雁回的留言、信件、玩具、衣服……
还有那本厚日志。
内容简直丧心病狂!
段英雌偏过头去,这件事很难说。
傅容深平日看上去一本正经、斯文沉稳,背地里却是做出这种事的变态。
现场并没有什么痕迹,极有可能是小雁回发现真相,无法接受……
但她从哪里拿的刀?又怎么能捅到他?
“匕首上的指纹已经拿去化验了,会有结果的,爸您先消消气……医生不是说位置没中心脏吗,容深一定没事的。”
段英雌安抚傅老爷子。
傅执炬从家里赶过来时,就看到楚雁回楚雁回垂头坐在医院的等候椅上,垂落的发丝和阴影将脸挡住,看不清表情。
而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则坐在另一端,刻意划开的接线、愤怒阴沉的表情,哪一样都指向了凶手是雁回。
但她不信!
雁回不可能做出杀人的事,哪怕再恨一个人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对方是深爱的人……
傅执炬几乎立刻将女孩抱住,随后蹲在她面前,拨开她凌乱的发,看着她的脸,温声安慰:“雁回,你还好吗?”
对方像是失去了理解话语的能力一般,没有聚焦的眼怔怔地看着她。
镜片上已经被泪痕弄花了,无比模糊。
傅执炬心疼地将她的眼镜取下来,轻轻摇晃她抓紧胳膊的带着干涸血渍的手:“雁回,小雁回,我是执炬,你看看我……”
楚雁回眼中慢慢恢复焦距。
在看清面前的人是傅执炬的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执炬……”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
恐惧、不安、愤怒、厌恶、后悔、悲伤……
无限的情绪都在随着哽咽声被咽进肚子里,只有泪一直向外流。
“没事,别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傅执炬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一声一声地安慰。
傅老爷子看着这一幕,气到冷笑:“傅瑾,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傅瑾和段英雌则默然不语。
手术时间很长。
窗外已经夕阳,女孩哭到双眼红肿全身无力,靠在傅执炬身上,抽噎着。
“好了,不能再哭了,再哭伤眼睛,”傅执炬将几乎失去支撑般双腿发软的人扶起来,“走,我陪你去洗手间洗把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楚雁回的颤抖终于平静了。
她努力压着情绪,一字一句地说:“执炬,你认为是我伤的他吗?”
傅执炬摇摇头。
“我最清楚你是什么人。我认为,是傅容深想杀你,被你反将一军。”
“不,他没想杀我,他、他……”楚雁回咽了一下口水,睁大的杏眼中如铜铃,恐惧几乎要满到溢出,“他是想让我杀他!”
傅执炬震惊:“什么!”
就见女孩伸出自己的右手,又拉过她的手盖在上面:“他就是这样握着我的手,逼我握紧匕首,指着他的心脏……然后,刺下去……”
短短的几句话用尽了楚雁回全身的力气,她脸色煞白,靠在墙上大口呼吸,像是一条被拖到焦滩上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