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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两个小时。

夏千千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看着大屏幕上苏见月的名字后面,手术中这三个字熄灭,变成复苏中。

她的心才隐约落地。

糖果色的手机壳被她掌心的汗液润湿。

夏千千吸了吸鼻子。

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刚接听。

夏千千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电话那头,顾清泽一把推开了靠在他肩膀上的脑门儿。

“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娇滴滴的女人被推开,不满地撅起嘴。

“顾少,您干嘛啊?疼!”

听到声音。

夏千千的哭声一下就停了。

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漆黑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自己那张哭花了的脸。

她喃喃:“夏千千,你就是个笑话!”

“顾少,走不走啊?他们都走远了呢!”

骚包的库里南格外醒目地停在盘山公路的入口边缘。

被挂了电话的顾清泽烦躁地扯开了上面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

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敛。

他冷眉冲着那个女人勾了勾唇角。

“谁允许你在我接电话的时候说话的?”

女人一个哆嗦。

双手极为不安地抓紧了安全带。

“我……”

“滚。”

简短的话,终结了女人还想跟着他的可能。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

顾清泽朝她的丢下了一张卡。

混外围的女人,最擅长的一点就是,见好就收。

女人收了卡,没再多说一个字。

蹬着高跟鞋就下了车。

她一下车,就后悔了。

车里车外,完全是两个温度。

她冷得有些受不了。

顾清泽却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极为帅气地转动方向盘。

掉头,回家。

复苏结束。

苏见月被推出了手术室。

IcU外。

夏千千隔着厚重的玻璃,看着苏见月插着满身的管子。

心疼得不行。

林念念换下了无菌服,从里面出来。

夏千千连忙问道:“月月她怎么样了?”

林念念素来冷淡的神情难得浮现出几分情绪。

“高烧引起的肺炎,人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烧恒温了,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她必须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怎么会这样?”

夏千千不解,“我真的,一接到她的电话,马上就去她家,可把我吓坏了!”

“会不会是……”

夏千千突然反应过来。

林念念冷嗤一声。

“我就说那个假鉴宝专家不是个好东西!”

夏千千左右看看没有人,小声说道:“他是皇帝!”

“把我闺蜜害成这样,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在我这儿,都不好使。”

夏千千义愤填膺地点头。

“没错,啥都不好使。”

……

蘸满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一名女子的身上。

女人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在她的身边,有专门的大夫候着。

想死?

那不能够。

“头儿,她又晕了!”

“泼,把她泼醒,再上老虎凳。”

“是。”

一盆冷水毫无预兆地泼在女人的脸上。

将她从头到脚,淋得完全湿透。

她悠悠转醒。

等待她的,不是解脱的死亡。

而是新一轮酷刑的开始。

“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成了最悦耳的音律。

萧玉祁坐在高位。

手指微动。

咔嚓一声。

人头落地。

血液浸满了台阶。

蒙着布包的头颅,骨碌碌地从高高的台阶上滚落。

台阶的尽头。

滚落的头颅,已然叠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浓郁的腥臭,让在场的所有人,几欲作呕。

萧玉祁置若未闻。

下一个人被带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可曾见过她?”

拿着画像的士兵,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六个字,已然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短短三天,这位陛下,已经问了无数个人,这样的问题。

回答不上来的人,杀。

回答上来这一个,却回答不上来下一个问题的,依旧杀。

冒儿山所有的人,都被他抓了起来。

他们亲眼目睹着这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如履薄冰。

明明刚从火海中逃生,他们却再入虎口。

“见……见过。”

人群中传来了孩子的哭叫。

“娘亲!”

清脆的声音带着哭腔。

跪在地上的夫人急切地冲着小姑娘摇头。

叫她别再出声。

不知是谁,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

阻止了她说话。

这边的问话,依旧继续。

“你在何时何地,见过她的?”

“就……就在九重门,她将我们从火海中救出……”

小姑娘一口咬在了捂在她嘴巴上的那只手。

那人吃痛地松开。

小姑娘如同一个小炮仗。

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冲到了自己的娘亲面前。

企图用小小的身躯,护住自己的亲娘。

她知道。

爹爹已经死了。

她不能再失去娘亲。

“陛下,我见过这个姐姐,她是被风铃姐姐带走的。”

萧玉祁淡淡地扫了小姑娘一眼。

“陛下,小女不懂事,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陛下勿要迁怒于她。”

夫人的嘴巴,被人堵住。

小姑娘都要被这个阵仗吓哭了。

可她依旧大着胆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娘亲总说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风铃姐姐的夫君被您杀了,她想要为她的夫君报仇,可是,她根本接近不了您,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带走那个漂亮姐姐的。”

“查。”

萧玉祁似是厌倦了这场闹剧。

他骤然起身。

高大的身形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血腥弥漫。

无数具尸体堆积成高高的山。

惹得鸦雀乱舞,痛快地吞食着它们最爱的腐肉。

久旱逢雨。

理应天下庆贺。

可……

萧玉祁捂住胸口。

自嘲一笑。

事到如今。

有何可贺?

终于。

他的脚步,停在了九重门内,看起来至高无上的殿宇。

这里的布局,每一处都与天虞王宫一模一样。

金灿灿的龙椅,冰冷孤高。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不以死破局,天虞王朝,只怕早就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空旷的殿内。

光线照耀的地方。

一个男人,双手双脚都被粗重的铁链桎梏。

长发乱糟糟地盖在身上。

恶鬼早已消失不见。

露出了一张与萧玉祁全然不像的一张脸。

“你以为,那个老头子,会将皇位传给我这个血脉不纯的皇子?”

他疯狂大笑。

眼底盛满了邪恶的光。

“从他质疑母后,质疑孤的那一刻起,孤这个太子,已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父皇临终前,寡人曾近身侍奉,皇兄你绘制的那幅赛马图,一直悬挂在父皇的寝宫之中,最显眼的位置,他眼神浑浊,视线落在那幅画上的时候,却异常清明,寡人能看出,在父皇心中,你永远都是他最中意的儿子!”

如何能不中意?

萧玉岑,是先帝与司徒皇后最浓情蜜意时,承载了所有的希望与爱意,生下来的孩子。

先帝孕育六子。

唯有萧玉岑。

自出生起,便被立为太子,享天下供奉,他是由父皇亲自教导长大的。

萧玉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父皇。

这件事情,不知被先帝拿出来夸赞过多少次?

只要有萧玉岑在一天。

先帝的眼底,便永远看不见别的孩子。

那份泼天的宠爱,是自出生起,便不曾见过先帝一眼的萧玉祁,从未感受过的。

那时的他,贫瘠到,连想象,都想像不出来。

司徒皇后盛宠不衰,萧玉岑得天独厚。

朝堂之事,波云诡谲。

他们太过耀眼。

挡了太多人的路。

先帝的盛宠,便注定变成挥向他们的刀。

门阀世家各有千秋。

当面一派和气。

背地里,谁也不会真的对谁服气。

那时的司徒家,因为皇后与太子的缘故,如日中天。

他们得了多大的利,便要遭遇多大的风险。

萧玉祁知道。

朝局不会一成不变。

那时的他,与萧玉岑,是有几分少时情谊在的。

萧玉祁第一次见到萧玉岑。

是在御花园的一角。

彼时的萧玉祁,因为实在饿得受不了,大着胆子,去了御膳房偷了两块桂花糖饼。

那个时候,萧玉祁的母妃去世不久,他从长庭移居到幽巷。

长庭是母妃的寝宫,也是整个皇宫,与父皇的寝宫,距离最远的一处狭小院落。

母妃死后,无人庇佑年幼的他。

世人口中,贤良淑德的司徒皇后,随意寻了个由头,将他移居去了幽巷。

那是王宫最边缘,最潮湿阴暗的一条狭窄的巷子。

那里住着最末等的宫人。

他们做着整座王宫内,最肮脏累人的伙计。

十个宫人,有九个脾气都不太好。

萧玉祁是皇子,再不济,名下也有例银,逢年过节,也能得到些赏赐。

可那些东西,从未落在萧玉祁的手里过。

每日,分给他的饭食,不是冷硬得无法下口,便是馊臭得令人作呕。

萧玉祁实在饿得受不了。

才会壮着胆子,去御膳房偷取食物。

没想到会被人看见。

拳头落在他的后背。

硬邦邦的鞋面踢得他疼到发颤。

他不还手,也不吭声。

只蜷缩在地上,将桂花糖饼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刚出炉的糖饼,酥脆的表皮里面,包裹着烤化了的桂花糖。

一口下去,香甜的馅料流进他的口中。

那是母妃口中,这世上最好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