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朱予焕坚持要在云南,除却考量到安定西南边境,以便有充足的兵力应对瓦剌,还有一点便是借着这次机会将“长公主参政”这件事变得常态化。

之前朱予焕只能算是略微插手政务,所以张太皇太后和朱祁镇在决定阿鲁台的生死的时候自然不会过问朱予焕,如今张太皇太后不在,压在朱予焕头上的大山几乎全部消失,朱予焕当然要抓紧机会。

她自有别人所不能替代的地方,卸任辅政不过是顺水推舟,毕竟辅政本就不是一件常态化的事情,而朱予焕要做到的是能让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存在。

杨溥从朱予焕简短的几句话中已经明白,长公主能不能继续留在朝廷内牵制王振,要看他们这些大臣的所作所为,至于具体怎么做,朱予焕不会去多加干涉。

要是内阁和各个官员有意见,朱予焕自然也无所谓,毕竟只要她活着不犯错误,皇帝和王振本就没有一直针对顺德长公主的必要,但官员们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杨溥沉声道:“我明白了。”

杨士奇看向杨溥,脸上已经流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情。

刚才的对话已经是大不敬,即便朱予焕是辅政的长公主,那也不能逾矩至此,话里话外总有几分张狂之意,怎么听都不大妥当,尤其是联想到汉唐时期的旧例,杨士奇便更觉得不妥。

只是杨士奇还未开口,杨溥已经牵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样的小动作,朱予焕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哑然失笑,随后道:“两位都是老臣,论办事能力与经验,无人能与二位相比,不论是陛下还是我,都对二位十分信任。我便静待二位的好消息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最终落在了杨士奇的身上,道:“也望两位保重身体,我还是很期待回京的时候能够看到你们的。”

说罢她便利落起身离开,显然是打算把雅间留给杨士奇和杨溥。

听到房门被人从外间合上,杨士奇这才对杨溥这位多年来相处愉快的同僚沉声道:“你刚才的那番话若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你我二人只怕死不足惜。”

杨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这样的话能够让人轻易听到,顺德长公主便也不会是今日的顺德长公主了。”

这太平茶坊经营多年,顺德长公主本人更是时常亲临此地,别说是听到这样机密的对话,便是和顺德长公主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这生意做得红火不算难,难的是朝中不少官员也能够放心大胆地来此地,这里的保密程度便可窥一斑。

杨士奇摇摇头,道:“即便如此,你刚才也不应该说那么一番话,长公主到底也是皇家出身,你这样说,岂不是证明你有不臣之心?”

杨溥有些无奈地说道:“长公主都敢说出那些话,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刚才朱予焕的大胆发言,杨士奇不免沉默。

杨溥接着说道:“东里,你是情急乱智,也不仔细想想,长公主如何知道自己将要随军麓川的?这样的事情,以陛下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在征讨麓川一事还未确定的时候便告知长公主此事呢?必然是长公主自己推测……恐怕她和王振早已经有了龃龉,王振在长公主的面前卖弄聪明,反倒被长公主看穿,这才断定王振要借着征讨麓川的名义,将长公主‘赶出’京城。”

杨士奇沉默半晌,道:“王振固然可恨,长公主刚才那番话也并非忠良口中应有之言,你想让长公主对付王振,只怕长公主另有决断,到时候你我反而成了长公主驱虎吞狼之计中的一环。”

杨溥自然清楚这一点,但闻言却只是长叹一声,道:“莫非现在我们便不是这计划中的一环了吗?”

杨士奇一愣,看向杨溥问道:“这是何意?”

“东里,稷儿这些年虽然已经不如正统初年那般高调,但你莫非忘记了当初诚孝皇后单独召见你的事情了吗?”

杨士奇怔了怔,很快便明白过来,不由脸色煞白。

杨稷如今是不再像当初那样高调行事,但不代表他过去所犯下的罪行一笔勾销了,只要皇家有心追究,随时随地都能够将杨稷抓入诏狱审问。

当初诚孝皇后虽然表示不会当众追究杨稷的责任,但也并没有将人证“永绝后患”,而如今人证只怕就在诏狱其中……

“陛下早已经对我们这两个太过谨慎的老头子心怀不满,若是他真的知道有这人证的存在,只怕早就借此机会,用稷儿来胁迫你谨遵皇命令了,何须等到今日,让顺德长公主来和你说这么一番话。”

杨士奇听他如此说,忽然想起方才朱予焕临走前对他们所说的“保重身体”的一番话,似乎别有深意……

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便是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待到事后才终于发现会是怎样惨烈的结果。

好在杨士奇的“醒悟”要比其他人更早。

杨溥见他额头浮现冷汗,便明白杨士奇已经想通了一切,接着说道:“只怕太皇太后比起陛下,更加信任顺德长公主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和结果,所以才未曾和陛下提起,而是将人证交到了长公主的手上。”

杨士奇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只要长公主愿意,随时随地可以将证据送到皇帝那里,朱祁镇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倒杨士奇的机会的。

和宦官相比,他们这些官员着实算不上皇帝的朋友。但话说回来,难道他们能是长公主的朋友吗?尤其是杨溥这样处处替长公主说话,难道将来还会有他们这些老骨头的好处吗?

许久之后,杨士奇才对杨溥道:“勉仁,你这样处处向着长公主说话,又是何必呢?”

即便顺德长公主再怎么出众,终究只是个女子,能够辅政已经是他人难以企及的荣耀,难不成她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

杨溥知道杨士奇定然能意识到自己的有心引导,只是道:“我记得东里颇为欣赏巡抚河南与山西的于谦,此人为永乐十九年的进士,但比起同期其他人来说,个性古怪,若非当初征讨谋逆的汉庶人朱高煦,此人怕是难以出头,事后他能够巡抚河南山西等地,也有内阁提拔的缘故。东里,你可还记得当初为何提拔这个于谦?”

杨士奇微微一愣,道:“自然是因为此人愿意为国尽忠,性情执着,且对自己也称得上一句要求严格。”

杨溥接过他的话头,道:“只要心中有国,又有能力为国尽忠,又何必拘泥太多?”

杨士奇不由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杨溥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多,到底是在说君还是在说臣,饶是杨士奇第一时间也无法立刻明晰。

杨溥知道杨士奇此刻大概思绪混乱,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杨士奇的肩膀,道:“你我入朝为官,当初总是报着想要一展抱负的想法,如今虽然年老体衰、雄心不在,但总该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而非坐视不管,即便是驱虎吞狼之计又如何?谁能知道千百年后的书上又如何褒贬你我?至少顺德长公主要比王振之流强出太多。”

言尽于此,杨溥也起身走向屋外,只留下杨士奇一人在屋内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