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圩洲街道灯火通明。
无人入睡。
江家一行百余人,皆被囚困在囚车中,游街示众。
江老将军被单独囚在首位,苍老的面容尽是颓态,衣裳破烂满身血渍,老态龙钟。与半月前还在战场上稳震军营的将军,判若两人。
回首痛心地看向身后另一辆囚车里,奄奄一息的江裕。
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这般傻!
看来今日,是天要亡江家啊!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起开!起开!朝廷关押叛国贼子,明日午时问斩!”
领头的是苏家军的人。
大梁一共三派军队:江家军负责镇守南部边境,苏家军镇守北方,中央则是由梁帝的金武卫把守。
如今苏家军已经与丞相府混在了一起。
百姓被驱赶地往两侧避开。
窃窃私语:
“这是江将军吧?发生什么事了?”
“会不会是与上次张刺史所说的,江家通敌叛国、盗取城防图有关?”
“我觉得不能...你们看江家办的事和太后办的事,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谁才是好的。”
但也有愤愤反对之人。
“好什么!定是江家叛国了,害我们至此。”
“若不是他们,我们何苦受难!”
说着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朝囚车砸去。
江家妇孺被吓得蜷缩在了一起,但却不曾尖叫出声。
男子则是闭着眼,神情平静地任由百姓责骂。
这半月经历了太多酷刑,早就消磨了他们的全部意志,再加上如今连江裕都被囚,江家是彻底没了希望。
都是有骨气之人。
要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些。
“你看!他们都不辩解,估计就是真的了!”
百姓中自有故意煽动情绪的人。
为首的苏家军将领,也是发了话:“此次战役大败,均因江家与敌军勾结!朝廷特派苏家军南下,今后剩余的江家军,皆由苏家掌管。”
一句轻飘飘,毫无证据的话语。
便把江家数百年的功绩给抹消,柳义站在一旁的二楼茶楼里,背手看着这一幕。
终是解了心中一大困扰。
但稍后随从的话,让他眉头紧皱。
“相爷,大公子他...与殿下厮混在了一起。相府不少人都瞧见了。”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都说大公子要娶殿下为平妻。”
柳义抬掌重重拍了茶桌,怒斥道:
“逆子!”
“去把那逆子带回来!还有姜卿卿,命人杀了。若非相府没有个像样的小辈,我早就把他废了!”
柳旭白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
但就是这情根,放在了不该放的人身上。
随从听着柳义的安排,有些为难。
“相爷,这大公子已经将人护在了私院中,恐怕...”
柳旭白自己培养的亲卫,只听他的指令。
柳义冷“哼”了声。
“你就问他,想要权还是要女人。”
他自己的儿子,他还不明白吗?
——
柳旭白私院
姜卿卿被胁迫控在木椅上。
柳旭白执着把白玉梳,为姜卿卿挽着发。
他没有给姜卿卿解药,修长的指尖似不经意间触碰着姜卿卿的脸颊和后颈。
惹起阵阵寒颤。
“绾了发,你就不再是大梁国公主了。”
姜卿卿心底厌烦得不行。
目光扫到桌上的一阵发簪,思索片刻。趁柳旭白不注意的时候,抓起发簪,就想朝他身上扎去。
“卿卿。”
手腕被扣,柳旭白警告的话语自身后传出。
姜卿卿索性破罐破摔,起身就要往外跑去。转眸的时候,看到了矮桌上的手表,姜卿卿顺手拿了回去。
柳旭白闲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并没有阻止。
姜卿卿根本逃不出这个院子。
至于那手表,似乎只是个普通的装饰品,本就是打算还给她的。
“卿卿,我说了,那老翁与两个孩童必须死。不然死的就会是我们。”
姜卿卿打断了他的辩解。
“你撒谎!明明金武卫都已经到了林间,我与你说过的。”
十年前。
柳旭白在宫里,被敌国暗卫绑走。
姜卿卿看见了,仗着自己身上有召唤金武卫的烟火,就涉险跟了上去,躲在马车底下。
趁机放了迷药。
救出了柳旭白,两人沿着她标记的路线一路逃跑,东躲西藏。
是一个老翁收留了他们。
还给了他们饭吃。
老翁家中有两名与他们同岁的孙子孙女。
柳旭白将身上的玉佩和挂饰以感恩的方式,赠给了那两小孩。
老翁感恩戴德。
没想到最后,柳旭白竟放了一把火,把他们都烧死了。
下一刻,金武卫比敌国暗卫先一步赶到。
将他们带回了皇宫。
也是那时候起,姜卿卿身边多了一个皇家暗卫。
柳旭白沉着眸: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所以我不会把命交到金武卫手中。万一他们没有赶到呢?”
“我的玉佩在那两小孩身上,只有他们死了,才能瞒天过海。”
姜卿卿不再想跟他诡辩。
扶着墙,轻喘着气。
这药效真的太过折磨,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只笼中困鸟,怎么扑腾也逃不出这片天。
柳旭白轻松将人抱回了房中,放在床上。
“求我,卿卿。”
温润的话语带着诱导。
姜卿卿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身上如千万蚂蚁在爬,若身边有匕首,她定会给自己刺上一刀。
只觉得肩头一凉,衣裳被褪去。
柳旭白眸中是势在必得。
“不要怪我卿卿。”
唇畔即将落下,姜卿卿手腕的手表红光一闪,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
【海城】
刚赴完酒局的傅政南,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西装外套被丢在一边,领带扯了一半,露出锋锐的喉结。
上下嗡动。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饮酒,除了那次去鎏金。抬手揉了揉鼻骨,刚想降下车窗。
忽的,腿上传来了重量。
伴着几声低低的轻哼。
傅政南掀开了垂着的眸,看着突然出现在腿上的姜卿卿,神态微妙。
意识丢失的姜卿卿视线迷离,只觉得鼻尖传来了一阵雪松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味。
偏偏他身上的体温微凉,正好解了心头之热。
姜卿卿往上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