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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项恺被押下警车,戴着手铐脚镣站在安检探测仪前,警察翻过他的身体压在墙壁,蹲下身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往上摸索检查,手掌摸到大腿根,再直起身攥着项恺的腰和手臂,确认没有可疑物品后,拍了拍项恺的肩膀让他转过来,开着玩笑说:“肌肉练得不错。”

项恺沉默。

警察带他去拍照,向其他的警卫吩咐,“枪击案犯罪嫌疑人,拘留审查。”

“了解。”

项恺举着牌子拍了照片,警卫递给他手机:“你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

项恺想了想,脑子里也没有要通知的人选,小乐因为没有作案动机,又算半个证人和受害者做了笔录已经被放了,项恺不想再牵连他,突然发现自己把项俞送走未必不是好事,沉声说:“算了。”

警卫瞅了他一眼收起手机,推着项恺往牢房走,“跟我走吧。”

项恺走在空荡安静的楼道,铁链碰撞着发出一下下清脆的响声。警卫拿着警棍敲了敲栏杆,哗啦一声,牢房的铁门打开,警卫站在项恺面前解开他的手铐脚镣,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项恺冷冷地瞥向他,淡定地走进牢房,水泥砌成的牢房里没有座椅,没有床铺床垫,只有一个满是污垢的抽水马桶散着恶臭。

牢房里关着十几个刚刚羁押的疑犯,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眼神戒备地盯着项恺走近。

男人刚毅硬朗的五官散着寒意,健硕的身形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惹的主,甚至有人自觉让到一旁。

项恺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警察局了,给高宇寰做事的时候,进局子就像家常便饭,习以为常地走到角落,弯下腰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旁边躺着烂醉的犯人,鼾声震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恶心的酒糟味。项恺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龟裂的墙壁,整个人像是笼罩在真空的穹顶之下,隔离开周围的一切。

一个穿着金属风的小混混走到项恺面前,“哥们,聊聊吗,怎么进来的?”

项恺敛着眸子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冷漠地开口:“滚。”

小混混碰了一鼻子灰,吊儿郎当地扭头走开。

寒冽的嗓音像是开着低音炮在十几平米的牢房里响起,几个赤着膀子描龙画凤的壮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他,“哪里混的,知道吗?”

“有点眼熟,现在又想不起!”

“操,总感觉见过?”

项恺沉着脸,浓密的睫毛落下阴翳遮掩着他的神色,整个人包围在一团压抑的死气沉沉中,仰起头后脑抵着水泥墙。

咚的一声,项恺毫无征兆地一拳砸在墙壁上,骨节处的皮肤瞬间泛红,他又是狠狠地一拳砸下去,整间牢房仿佛都在摇晃,手臂都震得发麻,因剧烈的疼痛出现的耳鸣,勉强掩盖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枪声。

刚要走过来想要和他套近乎的男人站住脚,被震慑在原地,吓得不敢靠前。

项恺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手背上的擦伤渗着血丝,他颓废地靠在那里,根本不去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的事,只是麻木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哗——牢房门打开,值班的警卫拿着警棍指了指项恺,“你给我出来。”

项恺抬起头,藏在黑暗中的身体突然望向牢房外,白炽灯刺痛他的眼睛,项恺眯起眸子怔怔地盯着警卫。

他被带出牢房,警卫拽着他的手臂扔进审讯室,重重地关上房门。

项恺转身对上狱警挥着警棍的样子,男人爽朗地开口:“操你的,你怎么又进来了?”

项恺讥笑一声:“是啊。”

值夜班的警卫叫老魏,四十出头跟项恺有交情,当初他儿子被帮派盯上,还是找项恺解决的。

老魏掏出根烟递给他,“我听说你又进来了,特意跟同事倒了个班,这操蛋的夜班真熬人,高宇寰的人什么时候到,我们喝酒去?”

项恺坐在审讯椅上跟他聊天,垂着脑袋淡淡地开口:“没有,我不跟高宇寰干了。”

“啊?”老魏一愣,拔高声音喊道:“这次枪击案不是你帮他做的啊?”

老魏有些急了,“那你惹这些权贵干什么啊?”

项恺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老魏的眼睛,“那人……”

他突然又不想问了,抿着唇,用力地抓了抓自己扎手的头发。

老魏瞅着他,为难地说:“我们派人去医院了,听说人还在抢救,要是没人保释你,这事就难办了。”

“你一时半会还出不去,得看对方咬不咬你……”

项恺哑然,还在抢救,原本林子彦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从自己开枪那一刻起,项恺就彻底和他划分界限,可是为什么这么难熬,复杂又莫名的情绪快要给他撕裂了。

老魏推他的肩膀,“你说你招惹他们干什么?”

“前阵子有个小姑娘被强暴,那样子别提有多惨了,验伤报告,那混蛋的dNA报告都有,而且还怀孕了,结果羁押还不到半天,那二世祖就带着律师团老神气地走了,听说昨天判了写道歉信加社区服务……”

项恺咬着牙根,根本没听老魏在讲什么,招惹他,是我在招惹吗,是他最不该来招惹我……还在抢救……

项恺恨不得他死,这样一切就结束了,也不会再想了,哪怕是坐一辈子牢,他也不想再想了!

可还在抢救,还在抢救……

医院,高宇寰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林子彦已经进去一整天了,还是没有出来,时间越久越是煎熬,救回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爸爸和姑姑已经被高宇寰派人送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在医院等,无论是什么结果,必须有一个人扛着。

牢房里,项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眼睛林子彦那双错愕无辜的眸子就浮现在脑海里,瞧着他的脸色逐渐黯淡下去,修长的身体像是破败的口袋倒在面前……

项恺猛地惊醒。

一双与林子彦如出一辙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项恺的心底一沉,旋即坐起身,穿着一身白色病号服的男孩歪着头打量着他,“我吵醒你了吗?”

项恺平复气息,嗓音浑厚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你能搂着我睡吗?”男孩抱着单薄的肩膀,“这里到了后半夜太冷了,每次都被冻醒……”

“……”项恺干脆地说,“不能。”

“好绝情啊。”男孩失落地嘟囔一句,“像他一样。”

项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男孩的样子就像是在看林子彦,太像了,眼神语气都太像了,项恺觉得自己都被林子彦骚扰地神志不清了,为什么想忘得偏偏什么都忘不掉。

男孩没有再打扰他,项恺重新躺回地板上,瞪着眼睛直到天明。

刺耳的铃声响起,警卫给他们发了比冰糕还要冷的热狗,项恺咬了一口硬得掉渣,那个穿白色病号服的男孩盯着项恺,掏出自己怀里的牛奶递给他,“喝这个吧。”

项恺不语,他又说,“我和那个警卫姐姐撒娇,她给我的,能喝,没有奇怪的东西。”

小白眨眨眼睛,笑容开朗。

项恺皱起眉心,强忍着心底泛起的不适,猛地站起身走到旁边。

小白盯着他的背影,一双深邃的黑眸闪着偏执的光。

警卫给了他们半个小时洗漱和活动的时间,老魏和项恺站在水房的角落抽烟,项恺盯着那个小白蹲在水池边玩水,朝他扬了扬下巴,“他是怎么进来的。”

老魏顺着项恺的目光望过去,“他啊,这里有问题。”

老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精神病,自首说自己杀了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受害者尸体,他又把犯罪过程说得特别清楚,做了精神鉴定,重性精神障碍,有严重暴力倾向,没有人来保释就一直关着呢。”

“听说是为情所困啊,受刺激了。”

项恺出神地盯着小白,真的很难不想到林子彦,如果自己没有开枪,他们会闹成这种地步吗?林子彦也会变成这样吗?

回到牢房,小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盒扑克牌,他又一次找到项恺,“要一起玩吗?”

这次项恺没有直接拒绝他,“为什么找我?”

小白盘着腿坐在项恺面前,歪着头左右打量他,喃喃地说:“你好像他啊。”

项恺板着脸,沉声说:“你把他杀了?”

小白低落地垂下头,“我好想他,想和他在一起,无时无刻都在一起,可他讨厌我……”小白自嘲地笑,“恶心我……”

他突然大叫,“我只是喜欢他!”

项恺无惧地盯着小白,拿起扑克牌平静地说:“玩牌吧。”

小白恢复神色,满脸欣喜地望着项恺。

手术室外,高宇寰盯着抢救室的房门打开,齐清做了整整三十二个小时的手术,走出来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软,体力不支地眼看着瘫倒下去,高宇寰一把拉住他,“怎么样。”

齐清没说什么,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高宇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沉了口气,“好小子,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说完,快步往特殊病房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