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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炜彤和司寇逸在小舟上啃着烧鸡,炜彤胃口不太好,吃了个腿便不再吃了,靠在围栏,静静地看着远处。

司寇逸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便问:“你在想什么?”

炜彤反而问他:“你见过自己的母亲吗?”

司寇逸摇摇头,“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炜彤看着司寇逸,忽然有了一种更亲昵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都不曾见过母亲的缘故,但自己比他幸运,至少知道母亲长什么样。

“我娘生得极美,”炜彤一边擦手,一边缓缓地说着,“我爹说她是这世间最美的人,且心地善良。”这后边还有一句话,炜彤没有说——从不看低妖族,她平等地对待一切人。

可能是感受到炜彤的目光里满是同情,司寇逸有些难受,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于是将鸡翅掰下来递到炜彤嘴边,“你不必同情我,我虽然没见过我母亲,但我有姨母,我姨母待我极好,她说我母亲和她长得很像。”

炜彤本不想再吃了,手都擦干净了,但看着司寇逸真诚的眼神,她还是接了下来,“你是姨母带大的吗?”

司寇逸点点头,“我爹很忙,他只会来查我修炼的如何了,大部分时候是姨母陪着我,”这回轮到司寇逸惆怅了,他想起吕幽看炜彤的眼神,那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柔。

许是感受到司寇逸的难过,炜彤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啃着鸡翅,往远方看去。天色早已暗下来,风有些凉了,但两人都不困,所以司寇逸也没将小舟停下。

“今日多赶些路,前几日耽搁挺久,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我醒着呢。”司寇逸从锦绣囊里拿出被子,将炜彤裹了起来。

“那你怎么办?”炜彤看着衣衫单薄的司寇逸,关切地问道。

司寇逸摇摇头,“我不冷,别看我这衣服薄,这料子可不是凡品。”

02.

炜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司寇逸不在身边,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盖着先前的被子。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饭,炜彤没有多想,随意洗漱了一番便吃了起来。

还没吃完,司寇逸便回来了,没等炜彤开口,他便从锦绣囊里拿出买好的栗子,“还热着呢,你快吃。”

“我们快到了吗?”炜彤剥着栗子问道。

“我们已经到了,”司寇逸顿了顿,“但是我们还上不去,苏木灵芝在恒山的仙境,仙境大门还有十日才开。”

“还有十日,”炜彤往嘴里塞了颗栗子,思索一番后,“那不如就在这个镇子上逛逛,恰好盘缠也够,说不定还能寻到别的上山法子。”

司寇逸见炜彤满脸轻松,心情更加沉重,“苏木灵芝可不好取,我没有多大的把握,毕竟是仙家的药材。”

“我知道。”炜彤面不改色,还笑着,“李赤芫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既然是他需要苏木灵芝,这趟必然凶险万分。可我不怕,我知道你担心我拖你后腿,但我会尽量自保。”

司寇逸听了这话也不再继续,而是岔开话题,“那这十日我们就在镇上玩一玩,就当休息了,这几日也挺累。”

司寇逸带着炜彤在镇上逛,摊贩们热情地吆喝着,这让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炜彤的时候,那时炜彤脸上红扑扑的,像极了猴屁股,想到这里,司寇逸不禁笑了出来。

炜彤看他笑的这样开心,好奇地问:“是看了什么,竟这般好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们初遇时你的脸,红的真好看。”

没料到司寇逸会这么说,炜彤一不小心羞红了脸,初遇时的脸想必很是滑稽,虽然后面遇到这么多事,打破了自己的宁静生活,但初遇终究是美好的。

走着走着,炜彤被一个卖刺绣的摊位吸引,不自觉地停下来。

“姐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喜欢,买一些吧。”守摊的是个稚嫩的孩子,约莫四五岁,奶声奶气地请炜彤看绣品,一边说还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自认为好看的绣品递到炜彤面前。

炜彤先前并没有看见这个孩子,现在看到,自然是会买的,她还往周围看了看,并没有大人。于是温柔地问:“小弟弟,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软糯糯地说:“阿娘病了,我爹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

司寇逸以为炜彤买下所有的绣品后便会离开,没想到炜彤让他收好绣品后,又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我和这个大哥哥会一些医术,不如你带我们去给你阿娘看看。”

小孩一开始没说话,似乎有些害怕,可禁不住炜彤地一再安抚,便应下了。

司寇逸原本想的是带着炜彤吃喝玩乐,吟诗赏月,不料这姑娘又给自己揽事。他悄悄传音给炜彤,“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怎么老喜欢插手?”

炜彤狠狠瞪他一眼作为回答,司寇逸只好乖乖跟在她身后。

小孩的家在山林里,他们到的时候,日已偏西,炜彤一边走一边心疼这个孩子,为生计奔波每日竟要走那么远。

屋子十分简陋,只有一间房,房中的床上躺着一个满脸苍白的女人。

然而看见女人的第一眼,炜彤和司寇逸的心立即悬了起来,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女人分明是只妖。

女子看见他们也瞬间警觉起来,她硬撑着坐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冲他们吼道:“你们要做什么?”很显然,女子也看出孩子带回来的,也不是普通人。

她一边盯着炜彤和司寇逸,一边费力地往自己孩子的方向挪动。

炜彤看她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气息也很纯净,没有吃过人的迹象,便先开了口:“大姐,你别怕,我们就是在街上买了孩子的绣品,手艺可谓巧夺天工,我甚是喜欢,便想看看是谁绣出的,孩子却说你病了,我们会点医术,便来帮忙。”

女子态度缓下来不少,但也仍未放下戒心。司寇逸将路上买的桂花糕拿出来给孩子吃,女子检查后让孩子拿着桂花糕先出去。

小孩在门口吃着桂花糕,女子缓缓开口问到:“不知二位所为何事,大老远的跑过来?”

女子应当也看出眼前的两位不是凡人,炜彤小心翼翼地往前,最后坐在床边,“我是看孩子可怜,真心想来帮忙的。”

女子看着炜彤真诚的眼神,又偏头看看司寇逸,最终松了口:“我叫织织,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是个蜘蛛精,我修行不得法,原是住在恒山山腰一个寺庙,佛门是清净之地,日日有师傅念经礼佛,我许是受了福音,修炼短短二百年就有了这人形。”她说到这儿,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炜彤递给她一杯水,她摆摆手,“不碍事。”接着,她继续说,“修得人形后,我突然在寺里现身,方丈也不赶我,默默叫小和尚为我收拾出一间厢房,我日日听他给我讲佛法故事。一日,方丈同我说,我虽化形大半年了,但只是看起来像个人,他建议我下山游历。我下山没多久,遇到一只虎妖在吃人,我修为不精,敌不过他,只能从他手头抢下襁褓中的孩子,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我也被他打成重伤。可当时这孩子也受伤了,奄奄一息,我用妖力护住他。我原想把他带回寺里,可我好不容易带他回去后,方丈已经圆寂,其他和尚觉得我是妖物,容不下我,又将我们赶了出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在这里落脚。这些年我一直苟延残喘,靠做些绣品维持生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绣品都是用你自己的丝线做的吧?”司寇逸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摸着这些绣品,冷漠地看着织织。

织织剧烈地咳了几声,没有看向司寇逸,想比他,织织还是觉得炜彤的眼神温和许多,他点点头,气若游丝地说:“我元气大伤,这些丝织品又都是我自己的丝做的,便更加虚弱了,只是我可以不吃不喝,孩子却不能。”

炜彤拍了拍织织的背,她已经瘦骨嶙峋,炜彤心疼不已,她不知道织织这四五年是怎么过来的,“织织,你在山中生活多年,可知道山中有没有能让你补身子的东西?”

织织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我不……我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在山里做绣品,教这孩子说话识字……”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站在桌边的司寇逸,她终究没说什么。

炜彤似乎看出了什么,安慰道:“你别怕,司寇逸就是看起来凶一些,其实人很好的。”

话音刚落,司寇逸的眼神亮了起来,显然,他没想到炜彤会这么评价他。

织织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离开寺庙,准备下山游历的前一天,方丈和我说,自己的师父曾经给他讲过一个奇遇,寺庙的东南方有一棵古树,不知有多少岁数,他有一次路过那个地方,因为太累便靠树休息,忽然听到从树里传来一些声响,他将耳朵贴在树皮上,听到树里的声响似乎是两个人的对话,里面的人说恒山荷花池里的莲子很甜,北岳大帝想让她们做成莲子羹。那棵树似乎能通恒山的仙府,我也曾去寻过,那棵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它的果实或许能帮我,我虽然没吃过,只是见过,那个果实在树顶,紫色泛着荧光,但是……”织织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恒山灵物众多,那果子一直都在,说明终究是难得之物。”

织织的叙述,让司寇逸眼前一亮,那一定是进入北岳大帝仙府的捷径,在来之前,他就让二七去打听过,北岳大帝的徒众经常到凡间巡视,数量众多,如此多的仙人一下子涌入凡间自然需要一些捅道,织织说的那棵树想必是通道之一。

还没等炜彤开口,司寇逸直接从锦绣囊里拿出一颗药丸,递到织织面前:“织织,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都一并说了吧,这是我族灵药,用南海灵珠制成,治你这点修为绰绰有余。”

织织没有接过药丸,而是平静地看着司寇逸:“我凭什么相信你?”

炜彤正想劝说几句,司寇逸什么都没说,直接一掌打在织织左肩,织织立即吐出一口黑血,下一秒,司寇逸顺势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用法力比她咽了下去。

炜彤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寇逸,他的动作太快了,炜彤甚至来不及反应,正欲发作,说他几句,织织反而下床跪在了司寇逸面前,“多谢恩公救命。”

织织的声音洪亮有力,完全不似刚才那般虚弱。接着她缓缓起身,又说:“那果子虽没人吃过,但大家都知道是好东西,毕竟树被灵气环绕,灵气纯净,而且有灵兽看守。起初我们都不知道,方丈的师父毕竟是凡人,看不到这些,没有受到攻击。我那次去,亲眼看见有三只仙虎守在那里,凶猛异常。”织织握住炜彤的手,“我知道恩公身手不凡,但姑娘修为不高,想必还没有我的修为高,你们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既然我现下已经好了,能够带着孩子好好生活,你们就别去趟这趟浑水了,惹了神仙可没什么好下场。”

“三只?”司寇逸有些疑惑,“只有三只吗?这几年天神向来谨慎,往往是四面八方一呼百应,难道不是四只吗?”

听了司寇逸的话,织织似乎想起了什么,“或许最初真的是四只,不知恩公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是在一只虎妖手下救的孩子,现在想来那只虎妖与普通的妖怪不同,”织织用手敲了敲脑袋,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突然她想起来了,于是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他,他和树下的三只灵兽额头中央都有一样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