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清晨庭院被薄雾笼罩,仿佛一幅水墨画,透出一种深沉而诗意的美感。
秦婳坐在梳妆台前,台上摆了五个装满华丽首饰的盒子。里面有成套的金头面,各式各样的簪钗步摇等散发着珠光宝气。
“主子,您今日戴凤簪还是金冠?”
“金冠。”
秦婳身穿水红色撒花褙子,长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珠翠耀出刺眼的光芒,凤眸上挑,红唇微启,说不出的妩媚和凌厉。
刘果频频用余光打量她,最后忍不住说:“主子,您是奴才见过最好看的人,就跟天上的神仙儿一样!”
秦婳嗔了一声道:“你才见过几个人?”
不过她气色确实好多了,不像之前面黄肌瘦的病弱模样。脸上有了肉,眼里也有了光,就连走路都是昂首阔步,自信张扬。
秦婳心情非常好,就连早膳都觉得格外香甜。之前觉得味道一般的鸭肉粥,今日吃着还不错,枣泥山药糕也多吃了一块。
吃完交代总管朱芳把所有奴仆叫到练武场,先礼后兵,她不希望以后犯错处罚,奴才们哭哭啼啼不认账。
先是护卫和府兵,平日排三个班次,不存在休息时间不足,无法值岗问题。
秦婳站在护卫和府兵面前朗声道:“你们是护卫,是兵,跟其他人不同,都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在本王手底下做事,能者上庸者下。一年一考核,武艺高强者,进步神速者,护卫有功者,重重有赏!偷奸耍滑,纪律懒散,护卫不当,欺凌弱小者,重重责罚!”
“谨遵殿下教诲!”
众人纷纷拱手行礼,秦婳命两位副指挥和三位百户尽快交出训练计划。练武场那么大不是用来看的,有嫌训练苦的就送回去。
说完护卫,接下来是府里当值人员。
亲王府设有膳房、茶房、针线房、库房等,每房都有领班管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侍女与小厮。
“所有人都分工明确,责任清明,犯错一视同仁。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给本王明明白白刻进脑子里。”
“奴才领命。”
秦婳锐利的眼神扫过,侍从们纷纷低头。原以为康亲王不过十八岁,稚嫩无知又体弱多病,没想到气场这么强。
“一仆不侍二主,今日以前你们不管认谁做主子,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今日以后,打心眼里只能有本王这一个主子,否则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本王不养白眼狼!”
“奴才领命。”
秦婳立完规矩,所有人回到自己岗位。
她则命总管朱芳、副总管赵晴带人去查阅所有账本,清点库房。
如今刚进府,最容易出现浑水摸鱼之人。一旦起头的账算错了,那么以后不管多厉害,都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立冬,本王那口棺材放哪儿了?”秦婳突然想起自己定做的红色棺材。
“回主子,放在库房里了。”立冬想起当时春阳宫的人把棺材跟贵重家具放一块儿。
“让人搬出来,放佛堂旁边的空房间,省得以后要用的时候还得找,多麻烦。”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立冬出去忙活,秦婳看向刘果,只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像是等待领任务的小狗。
“府里的花草树木都好好检查,别让人种什么不该种的东西,埋什么不该埋的玩意。”
“奴才领命。”刘果笑嘻嘻走了。
立春、立夏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怎都成年了心性还像小孩一样。
房间里只剩三人,秦婳捏着手中的茶盏道:“人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跟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是最后的机会,就看你俩能不能抓住。”
“奴才绝不会让您失望。”两人跪下。
“以后你们还是继续送消息,但必须经过我同意,明白吗?”秦婳看在她俩没有惹出大祸,又是初犯,故而决定给次机会。
“奴才明白。”
“起来吧,这几日多观察下人们,有异常先不要声张,都给本王记下来。玉笛、玉萧安排去茶房伺候,皇祖父的人总不能去干粗活。”
“是。”
秦婳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便进宫谢恩,毕竟赏了府邸,昨日还办了宴会,要是忘了女帝的恩情会被当做不孝女。
女帝正跟左右丞相议事,她先去承福宫陪父亲说话,聊到昨晚的宴会还有府里的环境时,静君心神恍惚了一下。
他已经十五年没有出宫了,都快忘了宫外的景色,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种的那颗桃树长大了多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长大了,都快娶夫郎了,我也老了。”静君叹息道。
“在女儿心里,您无论何时都是最俊最美的人。”秦婳说的是真心话。
父亲如今正好三十八岁,但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增添了儒雅的气息。
“你呀,越来越油嘴滑舌。刘管事,那桂花糕不用呈上来了,肯定没这丫头嘴甜。”静君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刘管事怎么可能真的不端过来,那可是主子亲手做的,就为了让亲王能吃一口。
父女俩欢欢喜喜吃着点心,喝着茶。
等女帝议事结束,秦婳也来到泰安殿。
只见承德郡王也在里面,她身材清瘦,满头银发,明明年纪只比女帝大五岁,但是两人站一块儿仿佛大了十五岁。
承德郡王曾有过两个女儿,一个十岁夭折,另一个二十五岁病逝。女婿为了避嫌一直住在寺庙里,府里就剩她跟孙子秦松。
故而她对秦松极为宠爱。
“女儿给母皇请安,母皇万安。”
“起来吧,身体可还撑得住?”
女帝抬眸看了眼秦婳,表情有些震惊。一个月前她还病病殃殃,走一步喘三喘,这会儿看起来跟健康的人没有多大区别。
听太医说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怒。
“回母皇,女儿近日身子还不错。”
“嗯,有时间跟承德郡王多学习。”
“女儿遵命,还请承德姨母多多指教。”
承德郡王是内务府总管,主要负责皇家事务,办事处在宫里,所属衙门正好十个。
“不知殿下对哪个衙门比较感兴趣?”承德郡王笑容和善。
“钱粮衙门。”秦婳毫不犹豫地说,她这辈子跟钱牢牢绑在一起,永远不可能分开。
“只要殿下愿意,随时都能过来视察和学习,不过听说您马上就要大婚了?”
“过几日行纳征礼,大婚日期还需要钦天监测算。”
“怪不得最近礼部堂官忙得脚下生烟。”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秦婳回承福宫陪父亲用完午膳才出宫。
静君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油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意。遥想当初年轻的时候,他也曾娇艳如花,肆意张扬。
若是可以,他想在临死前出一次宫,这宫里的花花草草,红墙黄瓦,早就看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