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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松树。

一棵大松树。

一棵五百年寿命的直径有两三个碗口粗的大松树。

松树下,两个人。

一人低头沉思,一人蹲坐树下。

两人都默不作声,两人一树好似雕塑,对峙了约莫半个小时。

终于,受不了的那人率先开口了: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赫奕威杀,霹雳震惊。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这是引雷咒的口诀,应该能用来劈树。”

“……”

马喻才看向路青余,只见他还是坐在松树下,低头看自己的书。

马喻才直接道:“记不住。”

路青余深吸一口气,再度重复了一遍。

马喻才于是跟着重复了前面两句话。

路青余再说,他再重复。约莫四五遍,才记下来。

马喻才对着松树,正要开口诵读口诀,路青余道:“……没用的,五雷咒得用符纸。”

“为什么?”马喻才下意识问。

这几天他也算是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符和咒的区分他的确不懂,为什么有些口诀掐手印就可以,但五雷咒就得用符纸。

路青余低着头,伸手拔着地上的草,语气听起来闷闷的,“……五雷咒的口诀的意思是借天上的大雷公的力量一用,但凡是借天神之力的咒,都要用朱砂描画的符纸为媒介,以示敬意,再念出口诀。”

“……五雷咒的符箓怎么画?”

路青余把那一片的草都拔秃了,还是没抬头,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有些破烂的小本子扔给马喻才,“自己找吧。”

马喻才单手没接住,蹲下捡起一看——《玄一碧落大梵五雷秘法》。

马喻才看了他一眼,道:“谢谢。”

他去院子里搬了个小凳子来,一页一页地找起引雷咒的符箓,竖排文字看着并不舒服。

等他找到引雷咒了,立刻进房间里去,将纸笔都拿出来,对着书一点点地描画起符画来。

符纸要心诚心静,一笔画成的成效最好。

于是马喻才对着描画了一下午,额角冒汗,手臂发抖,才算是能一口气不停,画完了。

这符画实在是过于复杂了,弯弯扭扭,拐角多,各种小小笔画更是多,中间还写了似字非字的东西。

而且马喻才还是用的左手。

在道观里多待几天,他都能左手画符,右手做ppt了。

一口气多画了几张看上去还可以的,马喻才有信心后,拿出朱砂开始描画。

选了一张最完美的,马喻才等朱砂干了后,就立刻拿去后山。

路青余躺在松树树荫下的草地上看书,翘着二郎腿,看见马喻才来了也没动弹。

马喻才警告道:“小心点。”

路青余没动。

马喻才暗自哼了一声,也不管他了,对着那松树的树干,深呼吸,试图感受丹田内的真炁,直到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了,他立刻快速念出引雷咒: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赫奕威杀,霹雳震惊。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

一阵风吹过 ,叶子都没落。

路青余双眼从树上移开了片刻,又移了回去。

马喻才“嗯?”了一声,有些尴尬。

路青余的声音从书下传出:

“今天没戏。引雷咒是最为强劲的五大自然咒,你一个修行还没半月的,使不出的。”

“你使得出?”

“使不出。”

“……”

“你笑什么!”路青余瞄见马喻才嘴角的笑意,从草地上唰得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怒容。

马喻才没说话,伸手解开了右手上的固定外支具。皮肤从支具中释放出来,几周没见阳光就比其他地方白了许多。

他张开手指,握了握拳,微微皱起了眉。

还有些不灵和无力的感觉,但是不妨碍基本的活动,手臂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路青余张开嘴巴,看着马喻才的动作,“你干什么?”

马喻才将支具扔在地上,活动起了右手,闻言回答:“右手画符方便点。”

路青余见他进了院子,立马捡起支具跟了上去,果真看见他进了画室,坐下就打算画符。

他立刻扯走了马喻才手中的笔。

“你不是不帮我吗,觉明法师?还给我吧。”马喻才问。

路青余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意识到马喻才的执着,想起了师兄的卦象。

冥顽不灵!师傅还说他心性好,哪里好了!

路青余越想越气,愤怒道:“起开!”

马喻才站了起来,路青余挤开他坐到座位上,下笔画了起来。

沾染着漂亮朱砂的毛笔尖落在黄纸上,路青余流畅地将引雷咒画了出来,那些扭曲的笔画在他手下就显得好看多了。

他一边画一边骂骂咧咧:“画符画得多有什么用,你得练啊,每天午后、傍晚,三点到七点去寻雷公的踪迹。”

马喻才困惑:“还要去追雷?这是符纸还是引雷针?”

“你这点真炁一天用两次降火咒就差不多了,还想使引雷咒。我不是说了这种大的咒术是借神仙的法力吗?念口诀就是在跟神仙喊话帮忙,你法力小就是声音小,神仙听不到,你就得去离得近的地方,或者拿个大喇叭,懂?”

马喻才看向路青余,感觉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他明明是挺厉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胆小…

等路青余画完了,马喻才问:“你说不会?怎么画得这么熟练?”

路青余当做没听见,将符纸交给他,起身往外走,“刚好到点了,咱们往上走会儿,找个好的地方试试。”

马喻才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就这么于无形之中消弭了嫌隙。

到了高一点的地方,马喻才试了试口诀,结果别说引雷了,一点电光都没有。

路青余叹气:“师傅怎么会让你去劈树呢。要不我偷偷帮你?”

马喻才道:“不用,这个很有用,我要学会。”

路青余恨恨道:“孺子不可教也。”

夜间,师兄们因为他们和好了高兴得不行。

“高兴,再来给你们算一卦!”

马喻才闻言,沉默下来。

路青余注意到他又开始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起身啪一下拍下开关,把灯关了,“赶紧睡吧师兄!你明早不是得去下面坐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