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天子脚下,竟在城中发生了京兆尹官兵当街遭遇行刺的惊人事件,还未到早朝,就已经传入了宫内。
陈锦手捧茶盏,步履稳健地步入内殿。
此时咸宁郡主和京兆尹李正玄已被传唤入宫,一个立于御前,一跪伏于地,恭听陛下李隆泽的问询。
“虽说咸宁郡主有失分寸,但也不过是她和张显知的家事,当然你初衷也是好的,不论什么原由,郡主深夜出城,你及时前往护卫安全,也算是功过相抵,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李隆泽端起茶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李正玄并未退让,反而拱手直言:“陛下,郡主的家务事,臣自然无权干涉,但是张显知除了郡马的身份,还是朝廷的五名命官,不能肆意欺辱,郡主也要顾及朝廷颜面。”
“皇兄都未怪罪于我,你区区一个京兆尹,竟还想治我的罪?”李昀婷趾高气扬的昂起头,甚是不服。
“陛下,即便您撤了微臣的官职,微臣也要直言不讳。今日郡主的侍卫中,竟有面带黥字之人。郡主窝藏逃犯,绝不能轻纵!”李正玄正义凛然。
“我已经跟皇兄解释过了,我也是被蒙骗了,以为是招募的家丁护卫而已。”郡主试图辩解。
“既然是被蒙骗,那为何会有歹人冲出,对他们痛下杀手?这岂不是死无对证,杀人灭口吗?”李正玄步步紧逼。
“分明是你护卫不利!那群人并未伤到我,你就该谢天谢地了!”郡主反唇相讥。
这话听得李正玄怒火中烧,他猛地站起,官袍下摆一甩,怒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我也是太祖血胤渤海王的后裔,论辈分,你还应称我一声叔公,你嚣张些什么?”
“咳咳。”此时,陈锦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清咳两声,以示提醒。
李正玄脸色一敛,赶紧向皇帝李隆泽低头拱手:“微臣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李隆泽觉得大早上就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朕会让太后好好管教咸宁郡主,你先退下吧。”
李正玄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明显地偏袒咸宁郡主,起身离去时,脚步在内殿略显踌躇。
看到他有些失落的样子,陈锦转向李隆泽,轻声言道:“奴婢去送送李大人。”言罢,便紧步跟上。
李正玄出了大殿,驻足在台阶上,心中意兴索然,不自觉地轻抚着官帽。
“李大人,请留步。”
闻声,转身见是陈锦,他马上问道:“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陈锦微微摇头,笑道:“李大人办事,陛下素来放心。今日之事,陛下心中自有计较,李大人无需过于心急。”
“心急”二字一出,李正玄顿时心领神会,连忙拱手致歉:“下官今日在殿前失态,还望陈公公能替下官美言几句。”
陈锦颔首应允:“李大人深受陛下信赖,无需为这等小事烦心。倒是三日之后的春闱放榜,京城的治安重任,还需大人多多费心。”
“唯有此事圆满,方能真正令陛下心悦颜开。”
李正玄立即郑重承诺:“这是自然,下官定当尽心尽力,公公请留步,无需再送。”
看到他往出宫的路上走去,陈锦才转身准备回到殿内,准备侍奉李隆泽上朝。
不料咸宁郡主李昀婷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大殿门口,一脸阴郁,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直视着他。
“陈公公真是善解皇兄心意,特意出来宽慰京兆尹几句。”李昀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陈锦从容应对:“奴婢别无他长,只要能替皇上分忧解难,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哦?那你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本宫只会给皇兄添乱?”李昀婷的语气中透露出不满。
陈锦面色不改,沉声道:“恕奴婢直言,殿下乃是安王之女,虽有郡主封号,但称呼皇上为‘陛下’更为妥当。”
李昀婷闻言,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替我分辨亲疏远近,不过话说回来,我的皇兄也不止里面这一位。”她想起了与自己关系更为亲密的临江王李隆璟,言语间颇有些得意。
陈锦眉头微皱,正色道:“殿下慎言!京城中已有不少贡生举子联名上书,指责您欺辱文臣,引得京中读书人不满。还望殿下能够收敛一二,以免事态扩大。”
李昀婷听后,不屑地撇了撇嘴:“管好你自己吧。这里是乾清殿,本宫可不想与你一般见识。”说完,她扭动腰肢,目中无人地离开了大殿。
李隆泽看着回到殿内的陈锦,对着这位心腹,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如何?即便是你,这次也束手无策了吧?”
陈锦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毕竟是天家贵女,这般性情倒也在情理之中。”
言罢,他紧随李隆泽的脚步,一同前往大殿上朝。
行进间,李隆泽缓缓开口:“朕对这位皇妹,心中还是存有一丝亲情的。想当年,叔父为救父皇才英年早逝,昀婷初入宫时,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生怜悯。”
“然而时至今日……哎,若非朕还留她有用,早就赐她一条白绫,让她自行了断了。”
说到这里,李隆泽目光深邃地问道:“你安排的人,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陈锦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的,前几天刚递来消息,说是临江王对陇西边关的事情特别关注。”
李隆泽闻言,轻叹一声:“朕虽贵为九五至尊,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就问罪李隆璟。否则百年之后,史官给朕留下一个暴戾的恶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陈锦闻言,立刻宽慰道:“陛下请放心,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
京兆尹官员遭遇刺杀的风声,同样悄然在深宅大院的高墙内流传开来。
兴远侯府库房,洪映蓉正清点着从永安钱庄取回的八千两现银,以及那些已转入京城各大钱庄、可随时兑取的银票。
账房总管匆匆上前禀报:“多亏老夫人您英明,提前几日去永安钱庄取钱,这才顺利取回了这些银两。”
“自从昨日开始,任何取现银的都被限制在四百两以内了。今早下人外出打听消息,又闻京兆尹府遭遇歹徒行刺,差点就出了乱子。”
洪映蓉有些意外,“还有三日就要放榜了,到底是什么事?”她边说边示意杂役妈妈们将一箱箱现银抬入内库,随后亲自上锁。
“……那些歹人的事倒也不清楚,但市井传言有说起因是咸宁郡主要把郡马爷拉到山上给活埋了,也不知真假。”
此言一出,洪映蓉更是惊讶,上一世是张显知刺死李昀婷,怎么到今世就成了他要被活埋?
“既然京里不太平,让府里加强守卫,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墙根角落的隐蔽之处,更需格外留意。”洪映蓉吩咐道。
“是,老夫人。”赵嬷嬷立刻遵命。
如今儿媳姜书秀身怀六甲,府中的安全自然更要加倍重视,不能有丝毫懈怠。
清点完银两,走出库房,确认所有大门都已牢牢上锁后,洪映蓉才安心离开。
赵嬷嬷搀扶着她,刚步入回廊,准备前往观景亭品尝茶点,就与搀扶着张显知的薛仲复、姜纶迎面相遇。
洪映蓉心中一惊,方才还从账房口中听闻了关于张显知的传言,没想到此刻竟亲眼见到他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还血迹斑斑。
薛仲复看见母亲,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母亲,府中可有金疮药?”
洪映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