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之位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过问?还真是心大呢。”
江破虏听到萧风烈不管世子之争,顿时没了兴趣,自语了一句:“寒白山那么冷,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住萧风烈。”
“江前辈,你去过寒州的寒白山么?”李忆广诧异地问道。
寒州寒王府依山而建,山名寒白,山势陡峭,高耸入云,山顶积雪经年不化。
自寒王府建成之日,寒白山便成了王府禁地,外人不得踏入。
“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寒白山人人可上,还没被萧风烈给圈起来,当做私家园林。”
江破虏说到这里,埋怨了起来:“明明是天下人的山,他在山脚盖了几间茅草屋子,山便成了他的,谁都不能上去,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太霸道了些,也难怪有人喊他二皇帝。”
李忆广哪里敢接话,沉默不言。
萧北梦却是微微一笑,道:“江前辈,你若是看不惯,这里离着寒州也不算远,你就走一趟寒白山,跟萧风烈理论理论?”
江破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若是我全盛之时,要揍萧风烈,那是想干就干的事情。但现在么,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算了,反正整个南寒都是他的,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随他的意。”
说到这里,江破虏话锋一转,“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居然撺掇着别人去揍自己的老子?”
萧北梦哈哈一笑,道:“当今天下,在寒白山之中,也得有人能揍得了萧风烈啊?”
“这倒也是。”
江破虏摇了摇头,道:“萧风烈最擅扮猪吃虎,尽管他很少出手,但我断定,他的一身修为绝对惊人。而且,如今的寒白山之中,网罗高手无数,其森严危险程度,估摸已经不下太安城的皇宫,去寒白山揍萧风烈,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前辈,我觉得,你是不是太高看萧风烈了?”萧北梦轻声说道。
“当年,几乎所有的萧风烈的对手跟你是一样的想法,结果呢,他的对手们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你老爹还猫在寒白山上,即便多年不出来活动一下,仍旧让天下所有人,包括天顺皇帝姬无相在内,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便是影响力!。”
江破虏轻叹一声:“若要说当今天下的风流人物,你爹萧风烈,绝对要算一个。”
萧北梦斜眼看着江破虏,轻声道:“前辈,这话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我还真会相信,但从你的口里说出来么,我就要打问号了,从年龄和辈分上来讲,萧风烈属于你的晚辈,你没必要捧他的臭脚吧?更何况,萧风烈现在寒白山猫着呢,可听不到你的吹捧。”
“你懂个球!”
江破虏把腿一翘,道:“若是你早生个三四十年,有幸做了他的对手,你就能深切理解我的话了。
不过,你也还有机会。
我看呐,这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等大乱一到,你就能知道,你老爹是个什么尿性。”
把话说完,江破虏关了车门,又打盹去了。
“李大哥,老前辈把萧风烈吹得这么玄乎,你来说两句?”萧北梦难得对萧风烈产生了点兴趣。
只是,他明显问错了人。
“世子,事涉王爷,请恕李忆广不敢置喙。”李忆广朝着萧北梦连连拱手,不敢做出回应。
……
夕阳西斜,无消多久,天便会黯淡下来。
马车已经出了庆州,进入了荆州地界,萧北梦决定先去到荆州二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庄过夜,明日再继续沿着南寒地界往东行。
刚刚找准方向,调转马头,便听到身后有嘚嘚的马蹄声传来。
片刻之后,有一骑踏着夕阳急速而来,来人是一位身披红色披风、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平无奇,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世子,他就是赤焰军副统领李应隆。”李忆广在看到中年男子的时候,立马向萧北梦传音。
萧北梦停下马车,将目光投向了李应隆。
李应隆没有带随从,没有穿铠甲,身穿便服独自一人过来,其用意很有待考究。
“赤焰军副统领李应隆见过世子!”
李应隆在马车前十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并单膝跪地,朝着萧北梦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统领多礼了,你应该称呼我为大公子才对。”萧北梦没有任何动作,轻轻出声。
“在李某的心中,您一直是我们南寒的世子!”李应隆沉声回应后,才缓缓起身。
“是么?”
萧北梦的嘴角现出了浅笑,“之前,你派来的两位什长之中,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应隆扫了一眼萧北梦身边的李忆广,再次一低头,道:“有追风箭李将军跟在世子身边,世子应该知道,我李应隆只是赤焰军副统领,赤焰军内部的事务只是暂领,不能让所有人都听从号令,也是无奈何之事。”
萧北梦轻笑了一声,道:“李统领,天色将黑,我还要赶路,你有何事,就直说吧。”
“是,世子。”
李应隆又朝着萧北梦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声道:“李应隆此际过来,只是要告诉世子一件事情:自从赤焰军创立开始,我就一直跟随在石统领左右,也常常受到王妃教诲。石统领十几年前离开南寒之前,将我们赤焰军的一些老人召集到了一起,告诉我们,赤焰军只认一个人为世子,那就是您。
石统领一去不返,但李应隆始终记着他的这句话。
世子不愿意去龙翔城,是赤焰军将士没有福分,我今日到此,就是要向世子表明一个态度,只要我李应隆还是赤焰军的副统领,您便是我们赤焰军的世子!”
说完,李应隆低头拱手,等待着萧北梦的回应。
萧北梦静静地看着李应隆,足足两息的时间后,才淡淡地说道:“李统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你有心了。”
说完,萧北梦轻抖马鞭,驱动马车缓缓离去了。
李应隆翻身上了马,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久久凝视。
“世子,您判断,李应隆的话,是真是假?”
马车远去,已经看不到李应隆的时候,景豹凑到了萧北梦的身边,轻声问道。
“真也好,假也罢,已经不重要了。”萧北梦缓缓出声。
“我觉得是假的,李应隆有个外号叫红狐,最是狡猾多智。他的话信不得。”景豹加了一句。
“多嘴!忙你的去!”
李忆广驱马过来,轻声训斥。
景豹把脑袋一缩,连忙骑马跑到马车后面去了。
在荆州的一个小村庄留宿一晚后,马车继续前行,为了不再被南寒军打扰,萧北梦虽然仍旧沿着南寒的边界走,但却与南寒的土地拉开了距离,顺着荆州的官道,一路东行。
拉开了距离后,南寒军果然没有再出现。
数日后,萧北梦抵达了望南城。
望南城是荆州的一座大城,姬氏皇朝在望南城之中,屯有重兵。
按理说,望南城已经算得上天顺的中部城市,其所处位置也不是交通要地,更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屯上重兵,似乎有悖于常理。
不过,因为它地近南寒,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萧北梦对望南城是有印象的,五年多前,他被天顺宰相齐颜的儿子齐首峰刺杀,在被刺杀的第五日,南寒三大精锐骑军之一的黑甲军兵临望南城,令天下震动。
当时,黑甲军统领赵无回亲自领兵,并且在荆州与南寒的边界上,与天顺增派过来的精锐之师虎扑军有过一场交锋,其结果,天顺军界新星王克用统领的虎扑军完败。
这一场试探性的交锋,让天下人清醒地认识到,若论兵锋之最,仍旧还是南寒军。
望南城城守对萧北梦的到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萧北梦也依照惯例,在望南城举行了一场宣导会。
遵照江破虏的要求,在宣导会结束后,萧北梦没有立马继续东下,而是选择在望南城休整几日。
从定北城一路南下,再东行,已经走了将近一月,也的确该休息调整一番了。
望南城之中的望香酒楼,开设时间仅次于太安城的望香酒楼,属于第二家。
萧北梦选定的入住旅店,就在望香酒楼的斜对面。
因为地近南寒,望香酒楼里自然售卖南寒的入喉刀。
自从去了学宫,萧北梦便没有再喝过入喉刀,此番来望南城,当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同时,现在又有了李忆广和景家四兄弟的加入,喝酒也明显有了气氛。
李忆广等人本就出身南寒军,对入喉刀自然不陌生。
到达望南城的当晚,七人便在望香酒楼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菜没少吃,酒更没少喝,窖藏十年的入喉刀一气干了二十坛,一顿饭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若是在望南城多待上几天,萧北梦真担心自己身上的银子不够花。
从巡游开始,沿途城市的官员和大势力主,当然有不少殷勤送银子的,但除了一开始收了圣城轩辕山河的银子外,其他人的银子,萧北梦都拒绝了。
天下可没有白拿的银子,即便天顺皇帝要拿老百姓的银子,那也得费尽心思想些名目出来。
萧北梦一路上的开销,全靠着在淄州走马镇上,杀了向井以及三位元修刺客所获取的那千余两银子。
再加上,江破虏可不是好伺候的,只要有条件,他必须得吃最好的,住最好的。
故而,走到望南城,萧北梦兜里已经没几两银子了。
望南城城守在宴请萧北梦等人之后,悄悄地派人给萧北梦送去了一万两银票。
萧北梦好一阵犹豫,才忍住了诱惑,将银票给退了回去。
此情此景,他也终于体会到,没银子的时候,英雄也气短。
他此刻很希望能再有像向井这样的刺客,巴巴地送上人头的时候,同时送上些许银子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只是,姬无相没有如他的愿。
无奈之下,萧北梦只得把主意打向了望南城的望香酒楼。
尽管是自家的生意,但又吃又拿的,萧北梦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更何况,他现在还顶着个学宫特席这么一个偌大的名头,开口找人要银子,多难为情。
故而,几次去望香酒楼吃饭,萧北梦都没有去找酒楼的掌柜。
开完宣导会,已经是到达望南城的第六天,依照计划,再有两天,萧北梦就得启程东行。
再往东,可就没有自家的望香酒楼酒楼了。
于是,在开完宣导会的当晚,萧北梦以听说书为名,拒绝了景豹的陪同,独自去到了望香酒楼,要了一个包间。
片刻之后,一位容貌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但身段颇为丰腴诱人的中年女子来到了包间。
“莹姐,好久不见。”萧北梦见到女子进来,便笑意盈盈地起身。
“世子殿下,您这一声姐姐,可折煞我田莹了,我万万承受不起。”田莹连忙低腰欠身,神情惶恐。
“莹姐,能不闹么?”萧北梦连忙上前,将田莹给扶了起来。
田莹,乃是太安城望香酒楼掌柜田福的女儿。
当年,楚千蝶在田家父女俩流落太安城之时,收留了他们。从此,父女俩便一直跟随在楚千蝶的身边。
“我别闹?”
田莹杏目圆瞪,“你来太安城第几天了,更是在酒楼里吃了不下三顿饭了吧?却是现在才想着来见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
“莹姐,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你看看我这几天,身边不是城守就是学正的,根本就没机会来见莹姐。这不,宣导会一开完,把望南城里头的这些官员们给打发掉,就眼巴巴地来见你了。”
萧北梦见到田莹仍旧还没消气,便补充道:“莹姐,我和望香酒楼的关系一旦被外人得知,你肯定会有危险,没有合适的机会,我是绝对不会冒然来见你的。”
田莹看到萧北梦的神情严肃起来,便嫣然一笑,道:“这么些年不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禁逗。”
“这么多年过去,莹姐也还和以前一样,就爱捉弄人。”
萧北梦如释重负,将田莹引到对面坐下,并问道:“莹姐,你也不把姐夫带过来,让我瞧瞧。”
田莹轻叹一口气,道:“你若只是个寻常人,无需你说,我肯定是要带他过来见你的。我虽然信得过他,但他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这些事情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萧北梦点了点头,道:“莹姐,看得出来,你和姐夫之间相处得很融洽呢。”
“这你可能看出来?”
田莹的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那当然,莹姐脸色红润,气色颇佳,一看就是姐夫滋润得好。”萧北梦一脸的笑意。
“你找打,竟敢拿姐姐开玩笑。”田莹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萧北梦的耳朵。
萧北梦也不躲闪,但还不待田莹发力,便大声喊疼,连连服输告饶。
“算你还老实。”
田莹将萧北梦松开,问道:“小北,张魁给我传信,说你去了漠北,你找到雪央没有?”
萧北梦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了灿烂的笑容,道:“找到了,雪央姐现在,……。”
不待萧北梦把话说完,田莹便将他打断,“小北,雪央做事向来是谋而后动,她既然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行踪,你就不要告诉我,我也不该知道。”
萧北梦哦了一声,便也将这个话题打住。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田莹皱起了眉头,声音不悦地说道:“不是跟你们吩咐过,我现在在招待贵客,没有传唤,不要来打扰的么?”
“莹莹,是我。”门外传来了一个轻细温柔的声音。
萧北梦一听,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小北,是你姐夫来了,我去应付一下,你先等我一会。”田莹快速起身。
“莹姐,既然姐夫来都来了,就让我见一见吧,不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好。”萧北梦轻轻出声。
田莹犹豫了一会,最后点下了头,并打开了房门。
随即,一位长得白净斯文、身形略显单薄的中年男子缓步进到了包间当中,他快速扫了一眼包间内的情形,而后连忙朝着萧北梦行了一礼,歉意地说道:“打扰了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紧要的事情,要找内人商议,还请客官见谅。”
“无妨。”萧北梦微微一笑,同时也趁机将中年人给打量了一番。
“客官,这是外子,范多闻,冒昧打扰,还请客官见谅。”田莹在一旁介绍着。
萧北梦微微一笑,道:“田掌柜客气了,你们夫妇有事要商议,那我便先回避一二。”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包间。
“客官留步,哪里能让你回避,我去去就来。”田莹说到这里,朝着萧北梦微微一欠身,招呼范多闻退去。
范多闻连忙跟在了田莹的身后,临离去前,没忘向萧北梦行礼告退。
萧北梦看到田莹夫妇退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