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10点,王家店正面防线前沿。
这边刚刚打退鬼子的一次联队级规模的冲锋,天上的照明弹不要钱一样的一发接着一发打着。
倒不是为了照出是不是鬼子又一次发动了进攻,而是为了帮助阵地上的战士收殓牺牲战友的遗体。
一个脸上沾满硝烟的新兵,呆呆地坐在战壕里,呆呆地看着右边不远处几个战友帮一位被迫击炮炸碎的牺牲战友,帮他把身体的零碎找回来拼起来。
当然,新兵干不了这活,只有连里的老兵能干。
脚步声传来,他转头看去,就见两位战友抬着一个担架从他面前经过,上面的白布遮盖住了担架上的战友的脸。
新兵的眼眶开始湿润,想着或许下一个就是自己。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富贵!”
王富贵转头过,发现自家班长。
就见班长一屁股坐到旁边,然后从胸口的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了过来。
王富贵摇了摇头:“俺不会!”
摇头的时候还甩出一滴眼泪来。
班长看着这个才十八岁的新兵,咧嘴一笑:“不会,学嘛!”
说着又抬了下手。
王富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烟。
班长帮着点着后,他试着吸了一口。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
这下可好,本来还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次是真的呛出眼泪了。
“怎么样,够劲儿吧?”班长笑嘻嘻地问道。
“太辣了,扎嗓子!”
“抽习惯了就好啦。”
又呛着抽了几口后,王富贵发现这感觉还真不错,上头,晕乎乎的,起码帮他短暂地忘记了烦恼。
长舒一口气后,王富贵轻声问道:“班长,俺是不是特给你丢人?”
班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
王富贵的眼里再次泛起泪花,低下头默默抽烟,没有回答。
班长再次露出笑意:“你是好样儿的,咱们班里其他的战士,还有连里、团里其他所有的新兵,都是好样的!
我跟你说,我第一次上战场打鬼子,我也尿。
就刚才那情况,迫击炮弹跟雹子似的往下掉,子弹在耳朵边上嗖嗖地飞,一眼看不到头的小鬼子挺着刺刀嗷嗷叫的往你这儿冲,就是神仙,他也对尿啊!
说真的,你们居然还能钉在阵地上,一个都没跑,我是真没想到。”
王富贵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班长。
又听班长笑道:“我38参军打鬼子,当时是国军,后来打了败仗被俘虏了,被咱们政委用那个鬼子亲王给换到了凌水。
本来以为自己在战俘营里,指不定哪天就死了,现在想想,那会儿听到消息,真的跟做梦一样。”
王富贵眨了眨眼:“照这么算,你当了快5年兵了,咋还是个班长?听说俺们连长,也是5年兵吧?”
班长的表情顿时写满了尴尬:“我原先不识字儿,也不乐意读书......”
“嘿嘿嘿嘿嘿......”
王富贵被逗笑,脸上黑黢黢的,就显得牙齿特别白。
笑着笑着,他又渐渐收起了笑容:“咱这一仗,几个钟头,半天不到的工夫就死了那么多同志,仗打了快6年,得死多少人啊?”
“嘶~呼......”班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抬头看着空中的闪光弹,“快了,就快打完了!”
说着又看向王富贵:“还记得连长天黑前跟我们说的吗?我们顶住,打赢了这一仗,整个东北都能提前解放!
到时候咱们只要守好国门,不让鬼子再打进来,咱们现在的装备,就能输送给关内其他地方的同志,让他们也能跟咱挺进军有一样的装备!”
说到这里,班长脸色又露出一丝敬佩,丢掉烟头:“我跟你说,咱们的兄弟部队,也就八路军和新四军,那装备照咱挺进军可差远了,拿的顶多就是中正式......
中正式你还没打过,就是得拉枪栓,拉一下打一发,我以前用的也是这种枪。
可就是这样,他们照样能打胜仗,你说要是他们换成咱们手里的家伙,那是什么光景?”
王富贵下意识地看了下手里的42突,正想说话呢,就听另一头传来他们连长的声音。
“8连的!都撤到洞子里,快点儿的!”
王富贵看向班长。
就听班长说道:“换防了,咱们下去修整,走!”
。。。。。。
同一时间,科尔沁右翼中旗,挺进军指挥部。
视线来到作战指挥室,徐岩、李大本事、陈峰几人都在,再就是参谋部的那些年轻参谋,大家正围着沙盘讨论着战情。
就听大本事皱着眉头说道:“根据情报,现在鬼子第72师团已经抵达长岭附近,第24师团也快抵达王家店。
按照108师那边上报的情况看,情况不容乐观啊,这才第一天,王家店那边正面的第37团就有2个连伤亡过半。”
徐岩也是面色凝重,掏出烟,给在场抽烟的同志都派了一根。
发烟不看阶级的,烟友之间的情谊就是那么纯粹。
就听一个作战参谋呸掉烟丝后说道:“几位首长,我们的部署是不是要调整一下?我们新兵太多,面对这种绞肉机式的战役,先撑不住的肯定是我们。
要不然,以109师牵制住第20师团,让第4师去王家店换下108师?”
“这什么屁话?”徐岩直接喷道,“这是对108师战士的不信任,你这一换,怕是整个师的兵都得蔫儿了!”
“就是!”大本事也帮腔了一句。
陈峰也撇嘴说道:“情况不至于那么坏,装甲第2师不是在后头蹲着吗?实在不行他们提前发动,突他一下就完事了。”
装甲第2师,是挺进军这边整个战役除了迂回兵团之外的另一个关键兵力,一旦迂回兵力打到沈阳,到时候四平的鬼子肯定得回援,而扶余周边的这些鬼子也得收缩。
届时,就是装甲第二师发威的时候,趁着小鬼子主力后撤,突过去将他们的兵力分割,不说别的,就长岭那边的3个师团还有个12师团就得被包饺子。
说话的作战参谋被三巨头怼得无话可说,只好默默抽烟。
这时,徐岩思索道:“扶余城内现在也是焦灼状态,那边才得尽快解决。”
“咋尽快解决啊?”大本事苦涩道,“巷战那就得一栋房子一栋房子地打过去!”
这时刚才说话的作战参谋的眼睛又亮了一下:“要不然,派特战队去宰了20师团的那个师团长,让他们指挥混乱?”
陈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试试,但意义不大,巷战他本来就是小规模兵力各自为战,下面的兵只要意志坚定,有没有上面的指挥区别不大。”
徐岩点了点头,不过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沙盘上扶余城东,也就是松花江西岸的装甲第一师。
然后,他的思维就想平时下象棋那样,挑出局部的厮杀,想找一个能将军抽车的位置。
顺着扶余那边的官道,徐岩一下就把目光放到了哈尔滨。
他之前一直惦记着哈工大,不过哈尔滨还有一个让他想起来就恨得牙根发痒的玩意儿。
就是731部队!
关东军最臭名昭着的三个部队,第731部队在哈尔滨城南的平房屯,第100部队在长春孟家屯,而第516部队在齐齐哈尔。
第731、第100部队是研究细菌的,还有一个516是研究毒气的,特么的全都在用中国人做人体实验。
而他们用中国人的身体研究出来的资料,麻痹的在战后交给了美军第二参谋部!
想到这里,徐岩再一次咬起了后槽牙,同时捏紧了拳头。
看着他那样子,大本事有些摸不着头脑:“咋了你这是?”
徐岩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哈尔滨过来增援扶余的第108师团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大本事愣了一下,看向陈峰。
陈峰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看了眼沙盘:“根据特战队的情报,他们走的是官道,按他们的行军速度,到现在最多也就走了四五十公里吧?”
“你想到什么了?”大本事好奇道。
徐岩松开拳头,点了点哈尔滨南面三岔河镇的位置:“我在想,装甲第一师在松花江边上闲着也是闲着,第108师团没个三天工夫到不了,是不是渡过松花江,去搞搞事情呢?”
(三岔河镇,也就是现在的扶余市,而扶余,也就是现在的松原,这还真的容易搞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