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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独独少了今年的十九岁

方才天色漆黑,他的眼睛没被光线照射便没有什么不适。

晏望星唇角勾起,笑嘻嘻地用肩膀往路沉生那边撞:“嘿嘿嘿,谢谢师弟。”

路沉生被他撞着仍是纹丝不动,听到他这一声后长眉挑起,倏地将身形侧开,晏望星便直挺挺地扑进他怀里。

他将人抱了个满怀,眼底也漫起无边的柔和笑意。

晏望星本就有些累,此时倦懒地用脸在路沉生胸膛上蹭了蹭,索性将全部重量压给师弟。

他眼睛狡黠地眨动,忽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整个人扒在路沉生身上,嘴里还在小声商量。

“你先背我一段路,下一段路我背你。”

他骄矜地抬起下巴,觉得自己此番言语绝对挑不出任何错处。

并且十分公平。

路沉生闻言轻笑了一下。

他抬手托住晏望星的身体,将人往自己怀里颠了颠。

晏望星对此有些不满,被他摁着不能有太大动作,只能小声抗议道:“我要背,不要抱。”

“师兄不满意?”

路沉生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呆毛,顺从地松手,将人好好放在地上。

他笑着转过身,修长身形半蹲在地上,双手向后招了招,声音轻缓:“依你。”

晏望星“嘿嘿”一笑,上前趴在路沉生宽阔的背上,等着他站起身。

随后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悠地乱蹬。

众人的身影早已消失,路沉生走得平稳,惹得晏望星无端生出些睡意来。

他将下巴垫在路沉生的肩窝里,呼吸间尽是师弟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

四处寂静无声,前方就是出口。

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将二人身后的黑影无限拉长。

晏望星在前方看见了其余人的身影,便压下身子在路沉生耳边商量。

“师弟快放我下来,这要是让尚正言看见了,他定是要调侃我的。”

“你说什么?我调侃你?”

尚正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揶揄:“望星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师弟背啊?”

晏望星:“……”

尚正言真的从没让他失望过。

一旁西门傲天的目光悲伤复杂。

他原地哀伤一秒后,便毅然决然地率先出去。

随后一脚踏进了水里。

路沉生眼尾平静挑起,听着他用力挣扎的动静,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

西门傲天那群师弟师妹见状着急忙慌地走出去,一瞬间落水声接连响起。

尚正言脚下纹丝未动,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声音,随后震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外面应该是一口井,”明程解释起来,“可能还是文府里的那个。”

“什么?!”

方才只是感觉要死,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去死。

尚正言此时感觉天都塌了,声音颤抖又无助:“你说我们兜兜转转走了那么长一段路,现在是又回去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

晏望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此井非彼井,因为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口井。”

众人沉默。

“人家听不懂。”

尚正言大方承认,随后用护身符箓裹住全身,一脸赴死的表情往外去了。

出口外仍是一个艳阳天。

耳畔蝉鸣声肆掠,晏望星从水面跃起,稳稳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明程没有说错,这里确实还是文府。

不远处的猫儿房再次跑出数十只小猫,在草地上慢悠悠地摊开肚皮躺下。

前院外的鞭炮庆贺声喧天,在远处候着的下人领着一波又一波人往里面走。

场面当真热闹得很。

四周高处悬挂着红灯笼,树木也系上了斑斓的彩带。

大门口站了一位熟人。

文老爷伸手接过宾客手中的祈福牌,笑着将人往府里请。

“恭贺文兄,令爱碧玉年华,芳辰十九。今日特备薄礼,以表敬意。愿小姐岁岁安康,福泽绵长……”

顾清徐闻言有些怔愣:“十九?”

“呀,”李今知挑眉,“过了一年了。”

敢情刚才走的是时间隧道。

晏望星想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便慢慢蹲下身,看着想再次爬上他靴尖的那群小猫。

只是这次与上次不一样。

毛绒绒的猫爪在挨近靴面时踩空,粉嫩肉垫穿过晏望星的靴子,直接落在了葱郁的草地上。

“碰不着我了,”他伸出手抚摸猫儿洁净的毛发,指尖不出意料地落空,“也看不见我。”

路沉生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俯身牵住他的手:“我可以。”

西门傲天:“……”

他恼怒地甩了甩发尾上的水珠,一转眼忽地看见面前走过一个人。

青衣女子手里抱着锦衣,一抬头却被人喊住。

“蓝彩姐姐,”那人笑起来,偏头跟她说话,“小姐方才还在找你呢。”

蓝彩闻言点了点头,抱着锦衣的手无意识攥紧。

她脚下步子加快,看不见的背后却跟了一群人。

尚正言抬眼看着蓝彩的背影,偏头看向晏望星:“她这会儿脸还是好好的,变成鬼后怎么哪哪都是伤?”

晏望星摇了摇头,身前的蓝彩转身进了后院的卧房。

“我们还是止步于此吧。”

明程见状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毕竟是女子的闺房。”

“得了吧你,这个时候倒是正经。”

李今知伸手在他脑门敲了一下:“不进去怎么知道真相,眼睛别乱看就行。”

这里的门对于他们来说形同虚设,只要步子一抬便能进房。

所以在蓝彩身后,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众人看着她面对着衣柜,随后颤抖着手将上面的锁打开。

“咔哒——”

轻锁解下,落在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蓝彩抬手擦干面上的泪,俯身拿起其中的一个檀木盒。

木盖被轻轻推开,露出之下掩藏完好的绣像。

这块布料选得极好,外观光亮平滑,是难得的软缎。

蓝彩将它缓缓抽出,一点一点地在眼前展开。

上面绣的是十八岁的文家小姐。

“十八岁,十七岁,十六岁……”

她伸出指尖,指着柜里一个又一个的檀木盒数过去。

十八个,一个不差。

却独独少了今年的十九岁。

蓝彩将手中的绣像紧紧收进怀里,清泪从眼角滑落,沿着清瘦的面颊滴落在怀中的绣像上。

自小姐周岁庆典起,她岁岁皆绣一幅画像,以作生辰献礼。

丝为墨,锦作笺,愿此情如织锦,绵绵无绝期。

那时蓝彩十岁,也整整陪伴了文婉十八年。

她目光空洞,抱着绣像跌坐在衣柜旁。

现在的小姐不是小姐。

蓝彩认得出来。

文婉这一生终是没有十九岁。

她便不会绣出小姐的十九岁。

只有这十八幅绣像,陪伴自己接下来的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