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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了,段少允还在外面站着。

下人递上一件披风:“主子,这个时辰,凤大小姐怕是早已歇下了。夜风渐紧,您已枯等了这许久,不如还是……”

段少允眼梢微抬,扫了一圈周围完全没有因为天色渐晚而退去热情的人群……

他抬手推开披风:“还早,再等等。”

“这……”

下人话未说完,只听得人群里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炸开,原来是自将军府里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这老头身上,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段少允,所有人的脑袋也都跟着他转,怕是比在梨园看戏时还要聚精会神。

待老头站定在面前,段少允袖子里的手愈攥愈紧。

可就在他已准备好拒绝离开的说辞时,对方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王爷,大小姐有请。”

此话一出,段少允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围观的人倒是都激动得哇哇乱叫。

起初他以为自己冻糊涂了,怕是听错了什么,后来意识到真的是凤筠要见他,心里这才涌出几分雀跃。

跟着管家一路走进府中,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不只有凤筠,甚至又有一大桌子菜肴,以及烧得暖烘烘的炉火。

彼时凤筠早已卸去珠饰,乌发简单地盘了一个螺髻,将一张脸衬得白净温婉,眉目若画就的一般素雅,不复平日里的雷厉风行。

她就坐在桌子对面,支着下巴觑着他。

段少允环顾四周,最终又收回视线,对着她笑笑:“这是你的房间。”

“戏演完了吗?”凤筠问他。

段少允一怔,随后道:“我给你带了几坛上好的龙膏酒,是你以前说过喜欢的。现下他们应该已经抬进你府中了。”

凤筠打了个哈欠:“这下总该演完了吧?”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还没有。”

她的困意又被搅散了,眉头立刻竖了起来:“你说什么?”

段少允在胸口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支莹润的碧玉簪子。

“这是送给你的。”他将那簪子递到她面前,“很久之前便想送给你了。”

凤筠瞄了一眼,只看到了几片雕刻出来的竹叶形状。

“拿走。我不要。”她侧过身,不去看他的手。

段少允软下声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是演戏,自然是越真越好。你出门在外或是进宫的时候戴着它,自有它的用处。”

凤筠把手臂一抱:“不要不要!等你把戏做完了,那些酒我也给你送回去!”

段少允的手僵在半空,指腹无意识地在那簪子上摩挲:“为什么不要?当初你也是这样送我礼物的。”

他指的是他们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凤筠那时三天两头便着人抬着礼物往他的府上送。

甚至他让人给她送还回去,她还硬要人再来重新送一遍。

后来段少允脸上挂不住了,生怕这事越闹越大,便只好将她送的东西留了下来。

如今时过境迁,他竟将那么久以前的事重新翻出来,凤筠多少有些尴尬。

“……我当时拿浆糊洗的脸,脑子不大清醒,你别介意。”

见对方依旧举着那簪子呆站在那里,她又道:“这可是今晚的第二桌菜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不吃我便让人拿去喂狗了!”

男人又把手往前递了递:“你先把簪子收下,我这就坐下来好好吃饭。”

凤筠冷哼一声,并未搭理。

他有些急了:“既然你这般讨厌我,为何又要叫我进来?”

“我有得选吗?段少允,我当真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逍遥阁外你都没站够,竟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乖乖把饭吃了,早点回去安置。我早就乏了,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敢问你能高抬贵手吗?”

男人将手里的簪子越捏越紧:“我突然没了胃口。你既如此烦我,我还是去街上继续站着吧,省得在你面前惹你心烦。”

闻言,凤筠将摆在一边的筷子推到了地上:“罢了罢了,喂狗,喂狗!来人啊……”

“慢着!”见她真没了耐烦,男人忽地改了主意。

他将簪子贴着胸口重新放好,又从地上将那双筷子捡起来,用帕子擦干净,随后挽起袖子在桌边坐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现在突然觉得好饿。要不我还是先吃点吧。”

凤筠的白眼险些翻到脑顶上去。

这一晚上段少允虽总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厚面皮模样,但实则并不像装出来的那么自得。

今夜又冷又饿,他站得腿都没知觉了,浑身上下就没一条骨头缝是热乎的。

明知要丢脸面,明知要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今晚的“非常之举”确实有违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更不必说,他豁出去想要帮的这个人,都未必会领他的情。

可他知道形势由不得他迟疑,由不得他顾虑自己的面子……

而且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凤筠跟他可能就真成了陌路人了。

所以他还是如此做了。

这一晚上他着实被冻狠了,因此现在夹菜的手都是木的,夹什么掉什么,相当不听使唤。

为了掩饰尴尬,他只得端起碗来向嘴里扒饭……

凤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还只当他是在演戏。

“哟,王爷的手怎么如此金贵,竟连菜都夹不起了?”她托着下巴打量他,唇含戏谑,“要不要我喂你啊?”

听到她要喂他,段少允还挺开心的:“可以吗?”

凤筠一愣,回过味来以后便悻悻地闭了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男人又想起了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不喜欢听你叫我王爷。要不……你还是叫我少允吧。”语毕,自饭碗上偷瞄她的脸色。

“不了,叫不惯。”

“你多试几次,慢慢就习惯了。”段少允顿了顿,突然补了一句,“是吧,小木头?”

就这么三个字,凤筠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她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段少允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好歹是没让她真掉在地上。

他面上凝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清冷,目光讳莫如深:“怎么?你不习惯这个称呼?”他上身倾过来,愈发凑近了些,“我隐约记得,好像听谁这样叫过你……我还以为你早就听习惯了。”

凤筠将他推远了些,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自牙缝里道:“这三个字,那个人叫得,你——叫不得!”

段少允的饭又吃不下去了。

他搁下筷子,动作生硬又粗鲁地用帕子擦嘴、擦手,好像在发泄某种不满。

“他为何叫你小木头?”

“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三个字一点也不像你。你何时跟块木头似的了?如此看来,这称呼既不切合你的人,又不够好听。”

腆着脸来蹭她的饭吃,吃完一抹嘴,竟然还敢挑剔她师父给她的爱称不好听?

凤筠强压下掀桌子的冲动,用最后一丝耐心道:“是吗?我倒是觉得好听得很。”

这下段少允更不乐意了。

他嘴上偏偏说道:“你说得对,细细品味一下,我倒也觉得没那么不顺耳了。而且……还挺可爱的。”

好赖话全让他说尽了,而且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多么前后矛盾,莫名其妙。

更何况他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谁管他顺不顺耳?

一时间,凤筠骂也不是,不骂又憋得慌。

“给你起这个爱称的人,必定很喜欢你。”段少允又道。

凤筠回想起几天前,她还和师父在一处呢。

从那河边被师父带回去后,师父怕她染上风寒,不仅亲自为她煎药,还恨不得把所有能翻出来的铺盖全给她用上,险些没把她热出一身痱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难得撒娇,要像小时候一样攥着师父道袍的一角入睡,师父也都由着她,一步都未离开。

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就又酸又暖,颇有些舍不得。

“你懂什么?那才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喜欢’。”凤筠反驳道。

“哦?我确实不懂。除了喜欢,我倒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段少允绷着一张脸,眸子里暗涛翻涌,却又不露一点声色,“那你倒是给我讲讲,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叫你?你们之间又都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往?”

凤筠瞪了他一眼:“我犯得着跟你说?你究竟吃饱了没,若是吃饱了,我就让俞伯带你从后门走。”

段少允又把筷子重新拿起来了:“还没有饱。你府上的厨子做的菜倒是又别致又好吃,上次吃到……好像还是半年前了。往后我可以常来吗?”

“王爷,你拿我家当馆子了?”凤筠皮笑肉不笑。

再次听到“王爷”二字,男人心里就像被扎了根小刺,算不得痛,但格外不痛快。

偏偏给他扎刺的这个人他又奈何不得。

他再开口时,也带上了几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今夜的戏才短短一两幕,实在不够扭转人们对你我二人的看法。为了让所有人相信我非你不可,往后我还是得多来拜访才是。大不了你不让我进门,我便在门外守着。左右这事我熟。你说是吧,小木头?”

听到前半截时,凤筠还只是窝火,听到最后三个字,她已经想打人了。

手比脑子先动,她一把薅住对方的领口,另一只手抄起一只茶壶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冲着对方的面门砸下。

“你……你再敢胡说八道?”

段少允有些呼吸不畅,他作势要掰开她扼着他衣领的手,可当触及她暖烘烘、滑腻腻的手背时,又默默收了力,一副无力挣扎的做派。

“咳咳……好好的,你怎么又急了?我刚才不都说了,这个称呼很可爱……所以我决定了,以后都要如此唤你。”

凤筠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不行!……你若再敢说那三个字,我、我就给你下一包哑药,毒哑你的嗓子!”

段少允再也压抑不住,大声问了出来:“可他凭什么就能这样叫你?”

房间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凤筠沉默良久,满腹疑惑。

终于,她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迟疑着道:“就凭……他是我师父……?”

这句话音量虽小,却像一记响雷在男人耳边炸响。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噎死。

“这……这怎么可能?”他不住摇头,“按照时间算起来,你师父少说也三十多了,可……可那日我明明看到那个红衣男子……他的那张脸,最多不过十七八岁……”

其实在他俩浮出水面的那一日,段少允在失去意识前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张过分妖冶的男子脸庞。

他还无比清楚地记得,那人在无比亲昵地将凤筠抱起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小木头”“小木头”。

那个人的动作、语气,无一不让他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然而,最让他感到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人的脸。

那个男的,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竟俊得像是个妖精,眼睛鼻子嘴就没一处不像是画里画的一般。

事后段少允回想起来,只觉得那人必定是凤筠同门的某个师弟。

一想到这人很可能跟凤筠青梅竹马,两人不仅感情深厚,彼此都有不为外人道的爱称,甚至他抱她的动作都那么熟稔自如,丝毫没有避嫌的意识……

段少允便无一日不抓心挠肝。

可现在,凤筠竟说那人是她师父……

“你在骗我!他绝不可能是你的师父!”他笃定道。

凤筠已然有些咬牙切齿:“我师父本就是修道的天才!自他十几岁上开始修习数息守一的法门后,容貌便没怎么改变过!你的问题问完了没有,要是问完了……就快些从我家滚出去!”

段少允颊上有些涨红。

他吃谁的醋不好,偏要吃她师父的醋?

本来大好的聊天吃饭的机会,险些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思至此,他眼底再无一丝戾气,而是清澈得好似一泓清泉似的。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凤筠的手背,又掰开她的指头替她把茶壶在桌上放好:“再等等,再等等……我马上就吃饱了。你知道的,我这一晚上又饿又冷,现在头也有些疼,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再后来,他便安生了许多,埋头继续吃自己没吃完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