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醒来,凤筠先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才爬起来。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然退烧了,这才放下心来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在潭水里洗澡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猛地一回头,正看见潭边山石后面有一道来不及躲闪的人影。
这下可把她气坏了!
“姓段的,你眼睛不想要了!”
她扯了件衣裳披着,从水里摸了几块石头,挨个冲他砸。
男人显然也是有些尴尬。
他躲过那些石块,这才顾得上说话:“我醒来没看到你……所以有些担心……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凤筠咬牙切齿,快速系起衣带。
他背过身去,声音颇为担忧:“你身上怎么全是淤青?疼不疼?”
她这下子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看到吗?”
段少允自知露了馅,便不敢多说什么,暂且先回了栖身的山洞。
凤筠后面才回来,墨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鬓边也有一两缕发丝粘在脸上。
段少允呆呆地看了一会,察觉到她刀子似的视线瞄了过来,他赶紧以手捂伤口,轻咳了两声。
凤筠的难听话都到嘴边了,又想起昨天自己是怎么惹得他差点又去见阎王的,于是只好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她转而问道:“你今日感觉如何?”
段少允道:“好多了。”顿了顿,又道,“就是……伤口疼,时不时头晕目眩,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还总觉得冷。”
凤筠蹙起眉头,显然是有些不放心。
她凑到他身前去摸他的脉,又道:“把衣服解开些,让我看看伤处。”
段少允依言露出受伤的那侧肩膀,乖乖地任她检视。
在她为他查看伤处时,他却在看她的脸。
她全神贯注时,眉头会拧出一个小小的窝,唇角也绷得很紧。
这给他一种她很在意他,眼里只有他的错觉。
他明知是错觉,却也很开心。
“恢复得还可以,比昨日又见好了。脉象也稳下来了。”凤筠查看完毕,便要起身去找敷伤口的药材。
段少允拉住她的手,舍不得她离开。
“不会吧?可为什么我觉得比昨日还疼一些?”
凤筠道:“疼也是正常的。手上扎根刺都要疼上一阵,更何况这么大一个血窟窿。好在如今已经没有溃烂发炎了,再养上几日,应该就能碰水了。”
“可我还头晕乏力,体虚畏寒……”
凤筠呼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那是饿了。”
“什么?”段少允一僵。
凤筠挑眉:“你昏睡了这么多日,全凭每日几顿药续命。如今退了烧,突然有了胃口,自然会饿得没力气。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推开他的手,“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找些野菜野果回来。”
这下段少允也顾不上西子捧心了,他忙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凤筠本想拒绝,可他一再坚持,说也想出去走走,她便只好答应了。
在山林间穿行时,凤筠便将自己认得出的野果、野菜、药草等教给他,俩人一起搜寻采摘,果然比她自己时省力许多。
只是段少允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免不了得挨一顿数落。
“龙葵的果子在青的时候有毒,熟了才能吃,你也不问清楚,便往嘴里放!”她急忙把他放到嘴边的手打下来,“你若是敢把自己毒死,我便将你的墓碑嵌在御街的街心,整个京城的人路过都要踩一脚!”
段少允被她骂得呵呵直乐。
乐完了,脸色却又沉下来。
“这山间苔藓湿滑,又长满荆棘,一不留神便要跌跤,或是划破手脚……原来你那些瘀痕、伤口都是这样来的。”
凤筠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他抱了满怀。
“凤筠,你把这些全部教给我,我会好好学,一一记在心上。我已经好多了,往后我自己来采果子、采药材,你不必再做这些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骂他偷看人洗澡,臭不要脸,还是该夸他知恩图报,勉强还算懂事。
待两人重新回到山洞内填饱了肚子,段少允又提出要给她擦药。
“我这都是些小伤,用不着擦药。”
段少允却格外坚持:“你身后有几片淤青明明很严重,若是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草,再辅以推拿的手法,怕是还要痛上好几天。”
身后?
凤筠略一回想,便恨不得掐死他——她背上虽也有些轻伤,但这几日摔得最狠的便是屁股。
他这话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他把不该看的全看了个一清二楚吗?
她正待同他说道说道,他却先一步开了口:“你别误会,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把伤快些养好。这样,我们也能尽早一起离开这里。”
凤筠面上滚烫,口中却不饶人:“就凭你那要死不死的身子骨,咱俩还指不定谁轻薄谁呢!”
谁成想,这话竟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他上赶着顺杆爬:“我的命是你救的,自然整个人都随你处置。”他摊开双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你若真想轻薄我,也不是不行。”
凤筠推了他一把,独自一人躲到河边生闷气去了。
她竟忘了,他这副没脸没皮的德性,都是之前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她锻炼出来的,如今倒是愈发精进了。
曾经那个脸皮薄得跟糯米纸似的小王爷,早不知死到哪去了。
如今想来,当真恍若隔世。
偏偏她躲到河边还是不能清净,他不多时也跟了过来,手里还捧着捣好的药泥。
“凤筠,你看,是不是这几味药比较活血?我做得对不对?”
她刚想骂他两句,回头看时却又噎住了。
“你……你的伤在渗血!都这样了,还捣什么药?”她急得直跳脚。
段少允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被染红了些许。
他自语道:“难怪刚刚手臂用力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疼……”说着,又对着凤筠笑笑,“不要紧,只是一点点血而已,很快就不流了。你还没回答我,我这化淤的药膏做得如何?能不能用在你的伤处?”
凤筠把他拽回洞中,重新为他上药包扎,又是好一通折腾。
“往后不许你用这边胳膊!听明白没?”她横眉竖目地命令。
他诺诺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