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完全消失在身后,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作家又拐了几个弯才停下脚步。
作家向身后望去,确保老人追不到这里,之后才叫了一辆计程车,向旅馆方向行进。
四十分钟后,作家到达那片森林。
下车前,司机师傅不解:“这附近怎么突然有森林了呢?我都开车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片森林,要不是我经常走这条路,还以为以前眼花了呢。”
这句话不禁让作家收回开车门的动作:“请问您说的话什么意思?”
司机师傅没有隐瞒:“我跟你讲,我每天都会经过这条路,就今天看到了森林,真是奇怪了,这又不是海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以前这里没有森林吗?”
“肯定没有,以前这里是一个篮球场,好多学生在这边打篮球,尤其是周六周日。”
司机细致入微的描述摘除了撒谎的嫌疑,现在有问题的只能是这片森林了。
“为什么会变成一片森林?”
面对作家的问题,司机无法给出正确答案,他只是皱着眉头说道:“兄弟,我也不知道。安全起见,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遇到危险可就麻烦了。”
作家也知道前路凶险,只是他别无选择。“工作至上”一直是他的准则,他定会将其贯彻到底。
在车上犹豫片刻,作家还是打开车门。临走前,他对司机道了声谢。
站在这片森林前,作家想象到无数种可能性,虽然每种结果都极度糟糕、十分惨烈,但他依然下定决心,向森林里走去。
北风带着残雪砸在脸上,每次攻击仿佛都能刮下脸上的一片肉。过了一会儿,作家的脸不再感觉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脸的存在了。
作家抬起双手,轻轻触摸脸颊——没有任何触感。他只好拿出兜里的手机,想通过照相功能察看脸部状态,却发现手机已经冻到关机了。
作家转身望去,此刻还能看见森林外的马路,想回头也来得及。既然还有退路,作家向前走的步伐也更坚定了。带着这份坚定,他终于走到贪念旅馆的门口。
旅馆的门是敞开的,进门前,作家先确定了门边木牌上写的四个字,这才怀揣心愿踏入旅馆。
“你好,欢迎来到这里。”原本坐在躺椅上的邬暮站起身,向作家打了招呼。
“你好。”作家微笑着回答。在作家心里,再不会有谁比经营贪念旅馆的老板更加有趣,所以他要会把握这次对话的机会,必要时将一些关键内容记录在手机里。
了解到作家的想法,邬暮并未出言制止。
既然如此,作家清了清嗓子,以示尊重:“请问你为什么选择在森林里开旅馆,是因为市区的房租太高吗?”如往常一样,作家依旧直言不讳。
既然如此,邬暮也不需要用那个方法了。
“只是喜欢清静的地方。”邬暮的回答很简洁。
作家观察到,回答问题时邬暮眨了一次眼睛,眨眼过程流畅;邬暮的肢体没有任何动作,手臂只是自然垂直,因看不见双腿的站姿,对此作家无法给出判断,不过说话过程中邬暮的身体没有任何晃动,说明此过程中她的双腿没有摆动。
从以上这些观察点来看,邬暮的答案没有隐瞒,可是第六感却告诉作家,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作家又问道:“你没有朋友吗,平时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我养了一只小狐狸,我和他一起生活,我没有朋友。”
邬暮依旧神态自若,找不出任何可疑点。毕竟在接手旅馆前,邬暮经历过长达十多年的培训,其中隐藏内心活动就是培训的重点内容。
经过十多年的练习,邬暮对这项技能早已轻车熟路,即便面对经验丰富的作家,她也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不过作家并不知道邬暮的这些情况,他也无从得知。
作家继续问道:“你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期间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生活了很多年,只有小狐狸陪着我。”
“像我这样的客人出现的多不多,你有没有和客人成为朋友?”
“没有,我不喜欢和客人交朋友。”
“不喜欢和客人交朋友,是因为之前的客人很烦吗?”
“不是。客人即客户,我不会和客户成为朋友,那样会影响我的休息时间。”
“哈哈,说得也是。”作家露出笑意。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邬暮。”
“我叫东方兰月,是一名作家,我的笔名也是这个。”
“用真名当笔名,就不怕读者给你寄刀片吗?”邬暮开玩笑道。虽是开玩笑,邬暮的表情却很严肃。
“哈哈,怪不得,我说我怎么总是收到匿名快递呢。”
聊到这里,邬暮也没有笑意:“你找到旅馆,是想实现什么愿望?”
“我看广告上说,这里能让我知晓别人的内心想法。”
“嗯,确实可以,不过实现了该愿望,其他愿望便不能实现了。”
“嗯,好,我就想实现这一个愿望。”
“嗯。”邬暮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东方兰月。
钥匙上的数字是203,看上去和普通旅馆没什么区别。东方兰月怕其中有诈,于是问道:“这里的房间和外面有什么不同?实现愿望的意思……就和兑现承诺差不多吧,不会只在梦里实现愿望吧?”这是作家最后的机会,他拿出比平时多百倍的认真去观察邬暮的反应,只要稍有可疑的地方,他就会找机会离开这里。
“不在梦里实现,在现实中实现。”邬暮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毫无情绪波动。
东方兰月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现在的他不能再依靠自己引以为豪的判断力,只能与眼前的旅馆老板进行一场赌注——赌赢了,他实现愿望,皆大欢喜;赌输了,他献出生命,跌落神坛。
如果是平常的赌注也没什么,不过一旦和生命扯上关系,任谁也无法轻易做出决定。于是,从此刻开始,作家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