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的暗涌,从矅京转到了江南。
平静的城镇被打破,随着疫病的延续,几天的时间,就如阎罗的手,伸向江南。
“来了许多难民,染着病,你还是别上街了。”
贾婉奕担忧。
他们也才安定没多久,如今想来,那段时光像镜花水月,梦一般的出现,又如梦一般惊醒。
“尽力相助,我们既然吃着江南山水,享受福泽,便不能漠视灾难。”
“是这般道理,可也不能不顾自身。我们还养着几百口人呢。”
算上陈平安带来的人,陆家每天支出的账目便远远超过了收入。
“也不知那出越的皇帝什么时候才能走,他可是皇帝啊……”
贾婉奕担惊受怕,光是一个镇国公,就让她尝尽了苦头,明白了普通人与他们的差距,如今他们面对的,可是一国之君……
还有胜算吗。
一只纤弱的手放上肩膀,贾婉奕抬眸,明珠目光坚定,柔夷散发出温和的力量。
“有我在,别怕。”
屋外,李鹤站在窗边,将两个女人的对话听进耳中,陷入沉思。
回了房,苗黎前来禀告,“我们的人正在路上,殿下无需担心,楚明颂想来容易,想走却难。此番,便叫他性命留在江南!”
李鹤收拢五指,收紧,放开。
吸食了羽神的力量,他的五感似乎恢复了。
不仅如此,内力比以前更加充沛,功力可以再进一步。
苗黎感受到他磅礴如海的涌流,惊喜道:“殿下,您突破瓶颈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陷于瓶颈,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想不到阴差阳错,竟是在江南找到了机缘。
死而复生,浴火涅盘。
“你先前与本殿说再遇到那个人,便知什么是动心。”
苗黎愣住,这是他在出事前说的话了,过去几个月,早已不记得,殿下却念着。
“本殿初以为是动心了,再见到她,动心已无,更多的是愤怒,这算什么。”
谁会不怒呢。
苗黎可是亲眼看着殿下抱着死去的夫人疯到不认人的。
就连他也差点死在了殿下手上。
莫说殿下,就是苗黎,得知一切不过是夫人的计划,苗黎也气。
气归气,夫人也救了殿下,若没有这一遭,殿下也不会突破瓶颈。
“这……便如悲喜交加,并不冲突吧。”
苗黎解释,可他自己也是没经过感情的,并不知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殿下与夫人的十七年,发生了那么那么多事,仅用爱恨早已说不清了。
李鹤凝视手掌,收了内力,“那,若她此间有难,本殿该不该漠视。”
苗黎道:“殿下有难之时,夫人从来都是舍身而出。她已经死过两次了……”
最后一句,苗黎说的很小声。
太过针对,怕惹怒了殿下。
夫人已经死过两次了,每次都是因为他。
无论目的为何,都与李鹤脱不了关系。
李鹤恍然,似乎想通了什么。
“让荆世来见我吧。”
苗黎惊讶,“您要与梵音阁合作……?”
李鹤决定了什么,不再犹豫,“无非是权利,给他也无妨。”
“可他们要的……还有暮雨。”
李鹤抬眸,不喜不悲,他铺垫了那么久,就是想下一个决定,而这决定,苗黎推就之下,已经完成了。
苗黎怔住,失语半晌。
“是,属下这便联系。”
他隐去身形。
房中空了,李鹤坐在榻上,孤独伶仃,他曾经失去一切,又得到了一切。
而那些,都与他渐行渐远,并非外敌太过强大,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将那些东西,一寸一寸的推离了自己。
……
荆世造访陆府,来的路上,还看到了院中忙碌的明珠。
她扶着一个伤者,那伤者看着像是哪家公子,得她照拂,分外珍惜,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仅仅一眼,荆世便看出那男人对她的爱慕。
又见李鹤安稳坐在房中,他不禁感慨,“你竟还坐得住,女人都要成别人的了。”
他轻功绝世,来无影去无踪。
逃过明珠的察觉,进到房中,信手拈来。
李鹤等候他多时,他记得荆世,他曾为李延做事。
当年,明珠为了保护他,单独引走了的人,便是荆世。
后来他查到荆世,下了通缉令,九州境内,凡是能杀了荆世的人,给予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足够许多人趋之若鹜,为之卖命,荆世却像是凭空消失,再无音讯,后来明珠回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看清荆世的脸,李鹤才想起来,自己早就见过他。
“当年你放走明珠,于她有恩,本殿不杀你。”
荆世听之嗤笑,轻蔑不屑,“原来你们羁绊如此之深,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我与她是夫妻。”
“是夫妻,却也演了十五年。”
荆世提及三年前明珠险些死在他手里的一幕,“她拼了性命诱我离开,为你护航之时,我可没看见你的身影,倒是那内卫统领十分着急,与我厮杀半晌,前途也不顾。”
明珠像他的妹妹。
他那傻妹妹就是为了男人死,对李鹤,他自然是看不惯的。
出于私心,他真的很希望李鹤这家伙死掉,他就不配活着。
可梵音阁需要他的势力,荆世就得忍着。
出奇的,李鹤没有为自己辩驳。
“不会了。”
他摊牌,“待我登基,国库之中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拿走。”
“国库?”荆世摇摇头,“不,太小了。”
“江湖组织,妄想干涉朝政。”李鹤挑明了说:“放在任何朝代的,都是天方夜谭。”
“五殿下,暮雨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么强大了,你这次犯陷,可知多少人折进去?”
荆世冷漠的点出弱势,“若是三年前的你,或许可以,可现在,主动权并不在你的手上。”
李鹤勾笑,“难不成你们还想坐上皇位?”
“自然不敢,只是比起国库,我们还想要点更实际的东西。”
李鹤等他继续说下去,荆世道出两个字:“长生。”
房中死寂了半晌。
这两个字,李鹤从李永业那听得太多。
他在天牢受刑之时,更是听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