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好了。”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夹杂着恐惧的叫喊声传进屋里来，本来就在不安的煎熬中的朝华长公主从座椅上一下子站起来，却没有站稳，身子一歪，站在边上的何嬷嬷一把拽住，朝华长公主这才没有跌倒。
何嬷嬷扶着朝华长公主又坐下后，大宫女玉壶脸色苍白满身湿哒哒地踏进门槛来。
“身为一等大宫女，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何嬷嬷蹙眉沉声道。
玉壶顾不上何嬷嬷的呵斥，朝着朝华长公主几步奔过去，颤声地结结巴巴道，“长公主，门房婆子来禀告，府门前，堆、堆放了好、好多尸体，雨水一冲洗，整个府、府门前、都、都是血水。”
玉壶说完，跌坐在地上，身上的水渍蔓延了一地。
皇上知道了。
朝华长公主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公主，快来人，叫太医。”何嬷嬷大声嘶叫着。
正在自己屋里的孝勇候齐琼也接到了贴身长随的禀告，腾地起身，就朝母亲的院子奔去。
最近几日他并未出府，但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一清二楚。
宸贵嫔在寺庙里遇刺重伤，刺客里有死士，有江湖杀手，还有龙卫。
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就怀疑母亲参与其中了。
与其说母亲恨宸贵嫔，倒不如说母亲恨的是皇上舅舅，只不过无法在皇上舅舅身上宣泄，所以退而求其次，瞄上了宸贵嫔。
杀掉宸贵嫔，既为妹妹报了仇，也狠狠地捅了皇上舅舅一刀子，让皇上舅舅痛彻心扉，若是皇上舅舅再一蹶不振，更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个结果得利最大的不是朝华长公主府，而是睿王舅舅。
因为皇上舅舅还没有皇子。
大燕朝第三代皇帝穆宗就只坐了五年皇位便就驾崩了，就是因为最宠爱的贵妃生产时一尸两命，穆宗悲痛不已病倒，绵延病榻一年多，最终追随贵妃而去。
穆宗膝下就只有三位公主，没有皇子，而穆宗临终前并未留下遗诏由谁继承大统。
于是，宗人府和众位大臣朝议后，选了穆宗皇帝的庶长兄，后来的世宗继了皇帝位。
眼前的状况和穆宗朝一样，如果元佑帝出事，能够顺利继位的就只有睿王舅舅，便是连手握禁军的秦王舅舅都怕没有机会。
除非皇上舅舅留下秦王继位的遗诏。
不过，若真是这样，睿王舅舅想必不会再忍下第二次，逼宫是显而易见的。
到那时，成了，朝华长公主府跟着再次荣耀下去。
失败了，就一起覆灭。
却没想到，朝华长公主府的覆灭提早到来了。
府门前堆放的尸体说明了一切。
齐琼一路奔跑进了母亲的内寝殿里时，母亲刚好苏醒过来。
齐琼挥退下人们，过去坐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母亲安心，不会有事的，最多，我们放弃一切，只要人在，一切就都还在。”
宸贵嫔没有死，皇上舅舅就不会赶尽杀绝。
不然，今日大殿上皇上舅舅不会说出要给表哥和妹妹赐婚的话来。
此刻把刺客扔在府门前，大概是要看自己和母亲的态度。
既如此，给他就是了。
朝华长公主含泪道，“琼儿对不起，是母亲连累了你。”
齐琼笑道，“儿子的福禄是因为母亲得来的，既跟着母亲享受了，就也要承受其它的，母亲不必自责。”
看着这么懂事的儿子，朝华长公主真的是后悔了，儿子以前就说过，朝华长公主府的荣耀足够了，没必要再去争强好胜。
可自己就是不甘心，可到头来，却连累儿子一无所有了。
皇上把尸首扔在府门前的用意，她便是再愚钝，也看了出来，若是不想被算在谋逆大罪里等着满门抄斩，就把现有的一切主动上交出来。
当初父皇给她这个长公主享受亲王俸禄和待遇，还有儿子这个侯爵位。
把这些交出去了，想必皇上也就放过她了。
就在这时，齐玉也跑了进来，“娘，下人说府门前有很多尸首？是谁扔来的？竟然敢这样欺负长公主府，娘，哥哥，去找皇上舅舅，把这些贼子抓进大牢去。”
看着眼前毫无改变的女儿，朝华长公主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把女儿养成这个样子，便是皇兄和侄儿答应了婚事，可成婚后，过日子却是她帮不上的。
女儿不管是什么样子，母亲是不会厌弃的，可男人有几个喜欢飞扬跋扈的妻子，就如驸马对她只有畏惧，一点夫妻间的欢乐都没有，儿子和女儿可以说是她算计来的。
因为驸马便是上了她的床，也无法成事，因此心情郁结，最后早早死了。
可侄儿翀哥儿的身份高于女儿，也是个傲气十足的性子，若是女儿不顺从，不温婉，侄儿转头就会去妾室房里，看在她的面子，不会虐待，却会把女儿束之高阁冷落起来。
所以最终郁结的不是侄儿，而是她的女儿。
是她害了女儿。
朝华长公主抱住齐玉哭了起来。
齐玉第一次见母亲这样，吓坏了，“娘，娘您这是怎么啦？”
齐玉不明白，齐琼心里洞悉了些许，如果妹妹嫁给门户低一些的人家，妹婿定不敢纳妾，也不敢欺负妹妹。
可母亲却把妹妹许给了翀表哥，也许荣华富贵保住了，可妹妹未必就会得到幸福。
齐琼默默地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看着屋檐下流下来的雨水。
长随急匆匆地跑过来，低声道，“侯爷，婉华郡主遣人来请侯爷，戌时末去清风阁一叙。”
齐琼眉色瞬间一亮，扫去了所有的阴霾，“你快去说，我会按时到。”
“是侯爷。”长随应诺一声，转身又朝来路返回去。
齐琼看着远处的天色，嘴角弯出一抹轻笑，只要能够见到她，其余的，他没有想过。
有些情感注定是得不到的。
放在心里就好。
而此时，元佑帝已经赶赴到了北城十里外马耳山脚下，看着林木掩映下，那一匹匹高大的西域战马，以及战马上那一个个气势辉煌的军汉，元佑帝的心沸腾起来。
随元佑帝一起来的还有秦王，“皇兄，还是臣弟先过去看一看，以防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