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潘家长房也陷入了混乱中。
潘氏的父亲潘世祥为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一辈子只有一妻一妾,嫡妻生两子一女,妾室没有子嗣。
长子便是小潘氏的父亲潘启敏,为正七品通政司经历。
长女就是胡祭酒的嫡妻大潘氏。
次子潘启瑞是嫡妻老蚌怀珠,因此比长子小了十六岁,只比侄儿潘文大了三岁,现在河间府宁津县做知县。
潘启敏的长子,小潘氏的长兄潘文,为国子监正八品监丞。
长房四个男丁三代人的官职全部罢免,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已经年遇八旬的老祖宗,一口气没有上来,过去了。
潘文妻子才刚四个多月的身孕,在跪听完圣旨后,昏厥过去,一股鲜血从身下流出。
潘家门前顿时乱成一团。
本来围观的百姓们还想要趁机扔一扔臭鸡蛋烂菜叶,看其情形,也就没有再踩上一脚,全都默默离开了。
在三份圣旨下达时,太后娘娘也遣了慈宁宫大太监徐安的大徒弟徐然快马加鞭去了西城门外胡家长女住的庄子上,把消息告诉了胡家长女。
胡家长女跪下给元佑帝和太后谢了恩,之后又对徐然道,“请问徐大人,民女幼弟是否随家父家母一起流放?”
徐然道,“胡少爷年龄已过十岁,是要陪同你父母一起流放的。”
“还请徐大人回禀皇上和太后娘娘,弟弟虽说已过十岁,但身子骨一向不大好,能否恳求皇上和太后娘娘开恩,赦免幼弟流放,臣女愿意抚养幼弟。”
徐然道,“待咱家回去后禀告,你且等着。”
“谢过徐大人。”胡家长女跪下磕头。
徐然连忙侧身避过,“咱家只是禀告,成与不成,尚不可知。”
“成与不成另当别论,但徐大人愿意把民女的所求上禀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这就是大恩,民女铭记在心,永不忘记。”
“只要皇上和太后娘娘赦免,李迩愿意和胡大姑娘一起抚育胡少爷。”
李迩从影壁后走出来,对着徐然躬身道,“还请徐大人极力成全侧个。”
“见过李大人。”徐然连忙对李迩躬身回礼,“李大人和胡大姑娘放心,咱家会替胡姑娘说一说的。”
徐然走后,胡家长女给李迩道了个万福,道,“胡氏梓萱先行谢过李大人,只是不敢承李大人的这番情意,李大人年华正盛,该有名门闺秀聘之,梓萱实不敢耽误李大人。”
李迩忙道,“是李某唐突胡大姑娘了,是在下的不是,但胡大姑娘此番言语,在下却不能赞同,在下求娶妻房,不为荣华富贵,只为此生得一心悦敬佩之人,与子携手,直至白首。”
胡家长女闻言并未动容。
祖母给她定下安信伯世子时,俩人是见过面的,翩翩少年郎因此映照在心底里,怀揣着这份情愫,她日日在期盼着将来的伉俪情深。
哪里想到,却会遭遇当头一棒。
谁都不知道,她曾亲眼目睹过曹世子和表妹在一起私会、她的亲生母亲就在边上把风的情景。
那一刻,她万念俱灰。
也因此,她才安静地去了寺庙里,直到出家。
庵里不少师姐师妹们,也是因为丈夫宠妾灭妻才剃发出家,她越发对男子和成家产生厌恶感。
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下懿旨,让她蓄发还俗,她是不会离开庵堂的。
“但梓萱无意尘缘,不敢耽误李大人,梓萱告退。”胡家长女再次福了一福,转身朝后院回去。
去庵堂时,打小伺候她的丫鬟紫鹃也跟着她剃发出家做了姑子,胡家长女蓄发还俗,紫鹃也跟着回来了。
“姑娘,李大人看上去就是个端方君子,姑娘何不允诺了?姑娘遵守懿旨还俗,若是不嫁人,太后娘娘脸面上似乎不大好看。”
胡家长女哀叹一声,“我何尝不知?可我实在是不想嫁人,这天底下,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够终其一生守护妻子一人的?便是这李大人,现下没有别人,可随着日头长久后,等我人老珠黄后,他又能守我一人不成?
与其到那时候,两看生厌,倒不如从未相交过。反正有这个庄子陪伴着,足以养老了,便是弟弟来了,也能够活下去。至于太后娘娘,她即便是心里不赞同我此等做法,可也不会在明面上露出来,只要不再明面上表现出对我的不喜,就不会有事的。”
紫鹃安置叹息一声,她知道姑娘心结种下,很难解开,只是可惜了那位李大人了。
听完刘保卿诉说完,顾瑾茜沉声道,“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现下,婆子死了,想要知道婆子说了什么就只能去问我娘了,可我娘昨日做了不好的梦,精神不好,我也不敢去刺激她,只能是再等等了。”
郑平道,“虽说婆子死了不知道真相,但只要找到杀人者,知晓幕后之人,真相也就不远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就是太慢了,看来,还是要问云氏。
昨夜没有陪云氏,今个儿早膳也没有顾得上过去,想到云氏精神不好,顾瑾茜不放心地去了玉沁苑,刚踏进正屋,就听见云氏在咳嗦。
顾瑾茜急匆匆跑进去。
云氏见顾瑾茜进来,身子哆嗦了下,周妈妈递在她手里的茶盏就从手里掉在地上,之后咳嗽地更厉害了。
“娘,怎么咳地这么厉害?周妈妈,请轻书看过了吗?”顾瑾茜着急道,人去到云氏身边,抬手去拍云氏的后背。
“夫人不让请。”周妈妈眼睛红红地哽咽道。昨儿还好好的,今日一早起来就成了这样,问值夜的春琴,那死丫头哆哆嗦嗦地,自己也风寒了,这胡子昏昏沉沉地躺在房间里。
顾瑾茜生气了,“病了怎么能不看呢,紫苏,快去叫轻书来。”
“是,姑娘。”紫苏应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云氏的咳嗽停下来后,便就拽住顾瑾茜的手,道,“茜儿,不要紧,娘没事,不过就是咳嗽几声而已。”
“咳嗽几声?瞧您这脸色,煞白煞白的,还说没事?娘,我知道您担忧父亲,我已经告诉皇上了,皇上前两日接到密函,说父亲一行人,都好着呢,没有事,您就安心吧。”
云氏闻言眉色喜悦了起来,“果真?”
顾瑾茜点点头,“我还能骗娘不成?那么多的禁军护佑着,楚世子私下又安排了不少人,祖父亲绝不会出事的。是娘您太过担心,才会做噩梦的。您放宽心吧,您若是因此病坏了身子骨,等父亲回来,岂不是要心疼内疚?”
云氏笑了,“好好好,我宽心,不再担忧他。”
“这就对了。”
正巧有婆子来请云氏示下,关于祭奠祖父的,顾瑾茜才发觉,后日就是十八,祖父的十周年祭奠日到了。
可看云氏这个样子,怎么行?
“娘,要不,让二婶和三婶帮你承办此次祭奠的事情吧。”
云氏想了想,便就点了头,“娘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听你的,那就让你二婶和三婶承办吧。”
顾瑾茜就让周妈妈去知会韩氏和贾氏来玉沁苑。
轻书不一会儿就来了西稍间,见云氏脸色极度不好看,心里咯噔了下。
“轻书,快给我娘看看。”顾瑾茜道。
“是,小主。”轻书说着走上前给云氏号脉,号了好一会儿后放开,对顾瑾茜道,“小主,夫人只是心思郁结,待奴婢开个方子,吃上几贴药便就大好了。”
云氏便道,“就说没事,你偏就着急。”
“无大碍就好。父亲不在,祖父十周年也是由二叔祭奠,正好由二婶承办,倒是合适,娘就趁机好好静养一阵子,彻底养好了再出来做事。”
“都听你的。”云氏笑道。
一刻钟后,韩氏和贾氏来了玉沁苑,云氏便把事情说给俩人。
俩人都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云氏,但也看见云氏身体的确是不大好。
韩氏道,“那大嫂就好好养身子,这次祭奠,我和三弟妹承办便是。”
贾氏也道,“是啊大嫂,身体最是要紧的,可不能严重起来,反正我和二嫂也闲着,做些事情也打发时间。”
“那就辛苦俩位弟妹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贾氏抢在韩氏前面笑嘻嘻道。
交割了主要事项后,又把周妈妈派给俩人,云氏这才回到卧室里躺下来,只是抓着顾瑾茜的手不松开,眸子里都是不舍。
顾瑾茜心里有些莫名地不安,“娘,您想说什么就说,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云氏张嘴想问昨晚上那男子到底是谁?
可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瑾茜越发不安起来,到底这是怎么啦?真是急死人。
可她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她若是着急,就怕云氏更加不好了,思酌了下,想着,说个笑话吧,说个笑话,轻松一下心情,兴许能好些。
她就在脑海里搜寻着笑话,看哪一个笑话能够让云氏放开心怀笑一笑?
老夫人却在这个时候托着红棉的胳膊走进来。
顾瑾茜连忙起身,“祖母,您过来了。”边说边迎上来扶住老夫人另一边胳膊。
云氏也要起身,老夫人忙道,“躺着,这个时候了,还要那些劳什子虚礼作甚。”
到床边坐下来,云氏的眼泪便就落下来,“母亲,对不起,父亲的祭奠礼,儿媳,没有气力承办了,还请母亲原谅儿媳不孝。”
老夫人伸出手握住云氏的手,拍了拍,“老大媳妇,自你进来侯府,掌管中馈,上对公婆孝敬,下对小姑小叔宽宥,你做地很好,此次祭奠,你就休息休息吧,没有比身子骨更紧要的了。”
“谢母亲宽宥。”云氏哭道。
轻书端着药碗进来,顾瑾茜伺候着云氏喝了药,不一会儿,云氏便就睡着了,留下夏琪在边上守候,顾瑾茜搀扶着老夫人出了卧室。
一直走到正屋坐下来,顾瑾茜道,“祖母,我总觉得娘有些不对劲,可我问她,她也不说。”
轻书沉声道,“夫人她,有些忧思过重,药,只能是辅助,想要真正大好起来,纾解心思才行。”
晚膳时,云氏看起来好了不少,和顾瑾茜边吃边聊天,高高兴兴地,还吃了不少,然后俩人在玉沁苑的院子里散着步。
等轻书煎好药送过来后,云氏干脆利索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顾瑾茜道,“娘,我给您吹笛子吧,我还一直没有给娘吹过呢。”
云氏眼眸一亮,“好。”
紫苏把笛子递给顾瑾茜,周妈妈和下棋搬来两把玫瑰椅放在院子中,等云氏坐下后,顾瑾茜便就吹了起来。
就那首《妈妈再爱我一次》
舒缓的语调飘扬在风中,轻抚着人的心房。
云氏的心随着音乐的抚慰,渐渐安静下来,直到顾瑾茜的嫡子吹奏完毕。
“茜儿,真好听。”云氏称赞道,“只是,娘好像从未听到过,这是什么曲谱?”
顾瑾茜笑道,“娘亲再爱我一次,是女儿在一本前朝的乐谱里看见的。”
云氏一怔,“难怪娘没有听过。”
顾瑾茜又道,“娘,还有歌词呢,我给娘唱一唱。”
“好。”云氏的眸子里宠溺地笑着。多好的女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万一皇上知道,女儿怎么办?
唯一的法子便是,皇上赶紧下圣旨秀女进宫,这样,女儿就不再有机会见到那个男子了,也就不会被皇上发现,女儿的命就保住了。
顾瑾茜便唱了起来:
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娘亲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看着云氏睡沉的容颜,顾瑾茜越来越确定云氏心里有事情瞒着她,而此事好像也和她有关。
是因为她即将进宫吗?
云氏一直放不下她进宫的事情。
只是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只盼着云氏慢慢地能够纾解开来。
“小主。”门外传来郑平的声音。
“姑娘,您去吧,今夜里,奴婢伺候夫人。”周妈妈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值夜了。可今个儿云氏的情形她实在是不放心丫头们伺候。
“那就周妈妈先守着娘亲,我去去就来。”
顾瑾茜出了卧室,看着郑平道,“是刘侍卫有事?”
“回小主,不是。”郑平低声道,“接到皇上的讯息,说让小主给做点夜宵,他一会儿就来。”
顾瑾茜瞪大眼眸,做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