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小节·晴日
视角：战健。 时间：九月二十四日，第三十二天。
地点：主校区食堂。
“啊，王老师，你的意思是？”
“啊，没什么，借机抒发一下我的人生感慨吧，毕竟我活了这么大，我爸从来没和我好好地聊过天，所以我非常珍惜与异性的每一次接触和谈话。我的生命很短暂，不能让我浪费一点，已经有一半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了，那么剩下的时间就不敢再浪费了。”
“我……”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她倒是主动和我搭起话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啊？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你就这个样子？”
“啊，我不是因为被你约谈紧张，我是第一次和女人这么坐着面对面地交谈和一起吃饭，真的很紧张。”
“不要紧张，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当做我是班里的女同学出来和你偷偷谈天好了。”
我一开始负罪感还没这么强，她这么一安慰我竟然平白多出来不少……真的是，她怎么可以这样直击我心灵？
“啊，你还是好紧张啊，实在不行还是换一个称谓吧，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呢？”
“我……”
“嗯，没关系的，你说就好了。”
我看了看她漂亮的脸蛋，突然有些大胆地说：“姐姐……可……可以吗？”
她一听，竟然也红了脸，羞答答地低了一下头，又说：“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认你这个弟弟……嗯，姐姐认你这个弟弟。”
我看了看她那一脸红彤彤的样子，心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童年……那个时候，社区里也有这样一个姐姐呢……她对我也是那么好，直到……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切都毁掉了……
回到现实中来，看了看眼前人，突然觉得她说的很对，只可惜我原本就一直没有真真正正地珍惜过眼前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吗？当初的我几乎失去了一切关心着自己的人，现在的我竟然不知不觉在身边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关心着我的人……或者说，她现在是想要安抚我的情绪以便于从我嘴里套话呢？……
对的，我可不能被美人计给欺骗了，而且也不能在糖衣炮弹面前失去斗志……但是她真的好温柔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于是笑着对我说：“好啦，我的好亲弟弟，你不如跟我说说你上课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吧？我其实很好奇的。”
“哦哦……你……你是说那瓶子雨水的事情？……我……啊啊啊我那个……”
“你不是说认我当姐姐了就不紧张了吗？说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真是的，弟弟你不要害怕，要不然我们不聊这个事情了，聊别的吧？”
“啊，聊……聊别的啊？那……那好啊。”
“聊聊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吧，我有些了解，不过并不清楚，你要是不介意就给我讲一讲。”
“啊……你真的想听吗？”我有些诧异，这世上目前为止有心情听我的过往的人大约是还没有出生呢……
“嗯，我想听，我想听你说自己的过去，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心事在一个人承受着……”
我……
“好吧，我跟你说一说……我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我的父母，以及我们那个街区的所有朋友们……原因我不太好和你透露，毕竟这些事情是属于极端机密的，我没被洗脑忘掉……”我看了看周围，然后又说，“还是因为我没被发现……”
“2063年的耶路撒冷保卫战对吧。”
“嘘！别说出来……”我很惊讶于她知道这件事情，赶忙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别说出去，这件事情的保密等级比任何事情都要高……坚决不能提出来的……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只要家里有些稍微年长一些的长辈都会偷偷说出来的，这些事情无非就是天灾加上人祸导致的。但是迄今为止，我听说过好多人讲过好多个版本，死伤人数也是不尽相同。总的一句话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但是我依旧很好奇——你是亲历者，并且家人全都死于那次人祸，为什么这么多年间你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反而是相当避讳呢？难不成是……是当局给了你什么封口费吗？”
“不，相反的，某些人曾经威胁过我，说就算是我躲过了记忆清除，只要我敢跟任何人透露任何信息，就会立马对我下手……”
“所以你其实还收到了来自光明会的威胁吗……”我立马捂住了她的嘴，说：“不要乱说，会死人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会。我只知道，有这样一批人，他们专门在为了一些事情而隐藏事实。这些人的组织的名字我是近几天才听说的，不过我并不恨他们，我觉得是他们在暗中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所以处于感激，我才不说出他们的事情的……”
“所以，你原本表现出来的桀骜不驯，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对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还是有些……有些觉得自己这样就可以赢得其他人的尊重，这是我一直想要但是却一直得不到的。”
“班长大人，你似乎对我有所保留，为什么呢？”
“我……我已经把我能说的全都说了，怎么还会有所保留呢？”
“不，我听出来了，你虽然在向我吐露心声，但是很可惜，你没有完全把它们说出来，你真的需要和我坦诚的地好好说话，因为这对于你接下来的生活是否能正常进行至关重要……”
我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能的人，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完全没有用暴力手段就让我不得不全招出来，而且是十分无奈的地招了出来……怎么说呢？我真的反抗不了，这些话已经不可抑制地从我的嘴里钻出来了……
“我……我很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我欣赏你的温柔和体贴，也欣赏你的为人之道……我还有话要说，我之所以这么桀骜，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伤疤。你知道的，很多人在受伤以后总是选择变得十分强悍，这不是因为伤疤让他们了解了人生的意义……”
“而是因为，只有变得强大起来，别人才不敢揭露你的伤疤，对吧？”
“对。”
“伤痕可以愈合，伤疤不行。”
“也许。”
“爱是永恒的，只要心里永远爱着家人，他们就永远也不会远去。”
“真的？”
“也许，目前为止，这世上的一切人伦纲常和法律道德都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同样的，所有的宗教信仰、信念理想，甚至是一切的‘意义’本身，都是人类自己赋予的。”
“说……说的也是吧……可惜我们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一切，或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永远了解自己的现状吧……”
“人活得简单一些会很快乐，但是这不符合当今的社会，因为这个社会远远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残酷，甚至身处其中的人都一样，不可能彻底了解这些事情。之所以要活得明白，是因为即便外表已经沾染了泥垢，心里也要保持一尘不染。”
“一尘……不染？”
“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生命很有限，很短，短得让人应接不暇。但是，它也很长，长得需要你用一生去体验和感受。哪怕行将就木的时候是孤身一人，也要做到让自己问心无愧地去到另一个世界。宗教或许是人的想象，也或许是真的确有上帝和神佛其人，但是无论怎么讲，既然心里有，那么就可以唯心地回忆自己的亲人——这个世界是在倡导唯物的，但是有些时候，唯物并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人类是情感的动物，情感是刻在本能里面的，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彻底释怀原本的一切，除非他能重新审视并且坦然面对——或许吧，或许这一切也终将归于虚无，不过生命的意义本就不是永远存续——存续是多样的，父母在心中永远有一个位置，那就是永远的存续。”
“我……我的心中，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是这就是唯一的存续了吗？”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归宿呢？”
我心中突然震了一下，好像某些弦被触动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总是感觉，小晴这个人带我来到这里，真的并不是想要套取什么，而是真的在想让我好起来——亦或者是，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我醒悟过来，不要继续浑浑噩噩地生活了……
总感觉有些奇怪的东西在身上流淌呢。
“还有，战健，我现在觉得你应该可以醒悟起来了，对吧？”
“嗯，会的。”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张卡，对我说：“这张卡虽然不是正经的教师卡，但是至少可以随意打开教室食堂的大门，以后你要是想来了，就可以随时来。”
“啊，你这是？”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据说是集中学习一些班主任任职的相关知识。因此这段时间我饭卡里面学校统一给充值的钱全都会浪费掉——你知道的，到了午夜十二点就自动清空，所以说这些给你花掉，是我对你的信任，我现在要正式任命你去替我当一个‘监国宰相’，明白不？”
“啊？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啊。”
“你要知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凭借它号令全班。顺便说一嘴子，你若是觉得你想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结党营私的话我可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的哈。还有，我之所以把这个活交给你干，可不是为了整你或者是对你上我的课走神进行打击报复，是纯粹地出于对你的能力的认可而做出的决定。”
“我……我信了。”我信你个鬼啊，你这不明摆着给我安排烫手山芋吗？本来这个班里就卧虎藏龙的，我要是掌管了大权那岂不是对于我来说人命危浅的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接手呢？我又不是傻子，万一这是朱元璋送胡惟庸木头如意好方便除掉他呢？……
（作者：你这想象力比我还丰富哈，怎么着就能想到这一步？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脑袋撞到床头上面了……）
“好啊，我当然可以胜任。”我的嘴里说出来一句让我自己觉得有些诧异的话——你这个人怎么还开始玩起口是心非的了……这就答应了？
“不过有没有什么好处啊？”
“有啊，你可以为同学们服务，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好处吗？而且我的分卡也交在你手上了，除了我没人能限制你的消费。”
我笑着抬头看了看她，说：“成交。”
“啥叫‘成交’啊？我又不是和你在这里做生意的，你觉得没问题就是了。”
“不，作为交换，我将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替你分担火力——当班主任可是个高危职业，你这样长得好看又脾气好的才能勉强赢得大多数人的喜爱，至于我这样的彪悍男子，估计就是他们的暗杀对象了吧。只不过你给我的好处我觉得很合适，所以说就拿这个冒个险。”
她很明显被我给逗笑了，但是还是只敢捂着嘴装作自己在打哈欠——我估计换上谁来听了我刚刚说的那些离谱逆天发言都得笑出来吧。
（作者：可不是嘛，是个人都能被你给气笑了……人家信任你你这情商怎么今天就这么不在线呢？怎么着好不容易泡上一个这到嘴的鸭子还非得给放跑了不成？）
我接过来那张卡，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上面写着“教师备用卡，可以与主卡一同使用。”
我对着她点了点头，她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快点回你宿舍去吧，我也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
“啊啊，好的。晴姐，你说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自己上课的时候不总是走神呢？……”
“很简单，看一看这张卡上面贴着的我的照片，想象一下如果我在的话，你会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