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手拄锄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们种地的办法与寻常不同,县尊或许可以看看,能不能推广。”
芈庸放下心,暗暗撇嘴,种地虽然是个技术活,但他家里就有种地老手,都是多少年的经验积累,论技术比陈锐更强。
他可不相信,能有什么技术值得推广。
陈锐种植的是冬小麦。冬小麦早就有种植,不过推广的并不多,因为种植冬小麦就需要用到耕种技术,秦朝时期还没有这种技术推广。
而且冬小麦育种也比较麻烦。
尤其是越冬害虫的控制。
不多时,无论是桃花村的人,还是被桃花村雇佣而来的人,都已经到位,却迟迟不行动,所有人站在地头胡乱说话,秦始皇大为惊奇,“怎地还不开始。”
陈锐道:“等种子。”
正说着便有两人推着奇怪的独轮车缓缓而来,车上放的是一袋袋良种,摞起老高。
初见此情景,秦始皇与蒙毅大为吃惊,这两人推的车上足足十来袋粮食,合计约有近千斤。
寻常农夫独扛一袋即为合格,就算力气再大,倘若能扛上两三袋,已惊为天人。
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抱不走十来袋。
两人互看一眼,都是心底狂喜。
这种小推车看起来制作简单,但用途却非常大,尤其用来运输粮草,远比牛车更好,因为牛实在太稀少。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到车上,那车走得近了,确实非常简单,只不过下方有个轮子,上面是木板。
后方有两个把儿,人可以抬起车,把上有个带子可以挂人脖子里。另外一人在旁辅助。
秦始皇暗道:“这种车倒是可以推广天下。”
两人至地头,招呼大家围过去,陈锐主持分配粮种,你五十斤,你一百斤,这千斤良种也不多,不多时便分配完,每人扛着回到自己的地头。
芈庸十分奇怪:“这为何不种粟米?”
“粟米过不了冬。”陈锐解释,“关中地区多种粟米,是因为粟米耐旱,土地贫瘠也能耕种,但做出来的饭却不好吃,小麦磨成面,做成的饭却很好吃。”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他们还没吃过面食:“中午让你们尝尝面食。”
芈庸点头,指着麦种道:“这麦种怎么是绿色的?”
陈锐道:“那是杀虫用的,麦种表层必须有毒物,以免被地下的虫吃了。”
秦始皇恍然大悟:“想不到种子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
陈锐把麦种倒进播种机,前方两人牵引,他们背着绳子,陈锐边走边说:“种地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只要你愿意付出,就会有收获。但现在种地技术还是太粗糙。
达不到精细管理。亩产也就是一两石的水平,刚好比种子多些,实在不合算。”
这可不是陈锐瞎掰,秦朝时期的种粮比大约也就是1:12的水平,也就是说,种下去10斤种子,能收一百二十斤的粮食。当然这已经非常高。
同时期的西方,种粮比连1:5都做不到。
即种十斤连五十斤都收不上来,要不然那么长时间内流行黑面包呢?
不舍的浪费啊,不然连饭都吃不上。
秦始皇瞧着播种机格外认真,他没见过播种机,其实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耧车,但耧车纯木的,而且结构非常复杂,只能种小麦,粟米之类的小粒粮食。
陈锐这个虽然也是木的,但有两条腿,腿居然是纯铁制造,扎地很深,远比耧车好得多。
他忽然道:“据我所知,自西周以降,粮食收成都是这样。难道不对么?”
陈锐拨弄下种子,道:“当然不对,这远远不是粮食的极限产量。大米的极限产量大约在二十石左右。小麦的我不知道,但起码也有十三四石。”
几人都以为陈锐是胡说八道,哪有那么高的产量?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锐叹息:“两位,如果你们有能力,其实我建议你们做种子选育。种子并不是直接用上年留下来的就行,好种子肯定会退化,所以需要我们不断选育,把变异的、植株矮的、穗大的选出来。”
他曾经看到过别人的田,那种植水平简直令人感动。
小麦齐胸高,杆很细,跟细铁丝差不多,如果站在地头,?你会看到一垄垄的小麦薄的跟纸似的。
这样的种植水平一亩地产两三百斤简直就是老天开大眼。
实际上很多时候连一石都达不到。
“我是没资本没实力,只能尽量选育出更加优良的种子,要我去做可能几十年几百年才能选育出优良的种子,可是如果你们人手足够多,可以用十几年的时间选出更好的种子。”
种地非常累,一趟下来,陈锐虽然并不拉地,但也累得腰疼。
秦始皇与蒙毅两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芈庸倒是还好,因为这个家伙经常打猎,身体素质好。
陈锐把耧车交给旁人,他带着三人在地头歇息。
至中午,大多数人只耕种一两亩地。
实在太少。陈锐招呼大家回去,他特意吩咐陈茂,交代几个妇女做几碗油泼面。
其他人吃不到,毕竟面粉还是太少。
为了避免旁人看到心里不舒服,陈锐带着三人至村子后面的一处凉亭吃,油泼面没有辣椒可不成,但这个时候是真的没有。
只能用茱萸代替。
茱萸有股苦涩味道,吃起来没有辣椒好吃。
但面粉本身的香味弥补这种不足,油汪汪的面条,里面有酱油、大蒜等物,闻着非常香。
陈锐起手搅拌,给其他人打个样儿:“这叫油泼面,只是可惜少了一味调料,实在叫人惋惜。”
他连连摇头,没有辣椒当真是叫人痛苦万分。
不过辣椒现在还在中美洲生长,距离中国最近的也在云南的大山里,想要找到当真是天方夜谭似的。
秦始皇搅拌完吃一口,老秦人的血脉觉醒了,来自遥远祖先的回忆瞬间击中他,他觉得,老秦人就该吃这个东西,吃其他的都是浪费。
四人闷头狂吃,来自植物油的香气,面粉的香甜,还有夏末的凉风,共同谱成一曲完美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