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陈锐便将人召集起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不出意外,这个消息叫他们大吃一惊,当初,这些良民之所以愿意跟随陈锐进山,就是为了逃避残酷劳役,可他们再下山,这不是又回到以前的老路了吗?
陈锐解释,这次不一样。
因为他们要开始造纸。
只要造纸术不泄露,对他们来说就是强大的保护。
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想离开这里,正像他跟秦始皇说的那样,他想要在山里积蓄力量,以待来日,只是跟秦始皇接触后他又放弃这种想法。
后来墨冠的到来,更加坚定走出去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当初进山时,他并没有考虑到人的问题,还以为这个时候山中必然藏匿着诸多人民。
但在这儿几个月后他才发现,山里不会有很多人。
因为生产力水平太低,进了山根本就活不下去。
现实与理想出现偏差,裂缝无可弥合。
他就算在山中再待十年二十年,因为少人,根本无法发展出争霸天下的力量。
秦末的农民起义,真的不是后世那样,兵强马壮者为之。
陈胜吴广声势浩大,但他们尊的是项燕与扶苏。
项羽是六国余孽。
刘邦虽然只是个小亭长,但他的老丈人厉害,而且他身边的张良等人,也都是六国贵族。
所以,单纯有人,还真的成不了事。
既然如此,那就走出大山,利用墨家巨子的力量,自身超越千年的学识,发展出一个令所有人畏惧的团体。
天下没有大腿,那就自己做个大腿!
夜晚,陈锐找到几个寨子里的老人,其中还包括六叔,叙说自己的想法。
六叔道:“可这官府万一知道……”
“官府的事情你们不用管,前几日来的赵姓商人,身份非凡,有他帮助我们摆脱一切。六叔,之前你我之间有点误会,过去的事情不说了。
今后,我们还要团结一心,你们也都想过上好日子吧。但是我们人少,我们需要大量人手,这么点人还是太少了,需要几千人,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共同努力,才有可能让日子更好过。”
六叔摇头:“你说的我们不懂,但我不想让陈茂服劳役。”
“你放心,咱们寨子里的人不会有人服劳役。只要墨冠那边传来消息,我们立刻就启程,东西你们收拾好,估计也没几天了。正好栗米也收完,还没种下新的。”
说服寨子里的人并不费什么力气,费力气的是收拾家当。
在某个地方住得久了,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平时不觉得,一旦搬家,就会发现自己的行李好多。
对秦人说,任何东西都值得带走,跟随自己跋涉。
他们本来也没多少东西。
墨冠并没有让他等待几日,三日后墨冠带着仆人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洛阳那边已经全部安置好,县令芈庸正在等待他。
“这县令怎么姓这个姓?”
“他本是楚国贵族,后来至此做个县令。”
陈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桃花寨子里的人用两日时间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离开,为了让他们赶路更快,陈锐一早就搞出来独轮车,也就是俗称的鸡公车。
那日,所有人早早起来,他们吃过在桃花寨的最后一顿饭,收拾东西上路,锅碗瓢盆都被装上鸡公车,陶罐子,夜壶,都被带上。
数百辆鸡公车排着队下山,扬起尘土,遮天蔽日,十分庞大。
陈锐跟在后面,离开前他又回头看看桃花寨里那简陋房子,仰天叹息:“再见了!”
此地距离洛阳足足有百十里,他们一天顶多也就走三十里路,所以他们走了三天时间才抵达。
洛阳城小的可怜,城门不大,城墙也只有一丈那么高,远不是后世的高大城门。
陈锐望着远处的洛阳城,不由念出一句诗:“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陈锐本就是河南人,千年后的洛阳,他曾经旅游过,龙门石窟、洛阳牡丹、白马寺、相国寺……而今这一切还毫无踪迹,他突然热泪盈眶,站在几千年前的洛阳城面前,他不知为何要痛哭流涕。
只是心里有股暖流,从心窝直冲眼窝,泪水就再也止不住。
他见到芈庸时,就是这么一幅样子。
芈庸非常奇怪,但并没有多问,他恭恭敬敬给陈锐行礼,因为他已经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必须配合陈锐。
陈锐擦干泪,对芈庸道:“见过令君。失礼了。”
“先生不必多礼,请跟我走吧,我今天就安顿好先生。”
进入洛阳城,他没办法分辨后世的那些建筑都在哪,但洛阳是个东西长,南北短的扁平城市,东西只有一条街,走上街道他就知道,这就是那条东西大道。
数着步伐,他们路过了天子驾六——即挖掘出天子马车与六匹马骨的地方,他心痛得几乎哭出声,他想到,再见了家乡。
龙门一带是无人的,洛阳人还太少,没办法把这里填满。
陈锐很满意,这里是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于是他们准备在这里安顿,前方是洛水,后方是洛阳城。
芈庸当天晚上为陈锐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陈锐带着墨冠、桃花寨里的两个老人,参加了这次宴席,他们算是彻底成了洛阳人。
为了表达感谢,宴会后,陈锐取出来一沓纸,交给芈庸,他醉眼朦胧,略有些上头,“令君,我来此处并无什么东西给你,这些就算是送你的见面礼。”
芈庸同样不认识这是什么,当陈锐告诉他这是写字用的东西时,他惊呆了。
原来,还可以用这种东西写字吗?
送走陈锐后,他立刻试用,那种感觉,就像是千年痔疮的人第一次使用马应龙,就两个字,舒爽!他朝西北的方向拜了拜,喃喃道:“陛下放心,我定然会保护好他!”
而此时无论是陈锐,还是芈庸,或者是墨冠,都不知道,远在洛阳几百里外的咸阳城,正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始皇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