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娇蹙眉,“见我倒是第一回见,不过听说过很多他们的事,说得好听点是互相通商,其实就是强取豪夺,他们仗着块头大,总是来我们这儿占便宜。”
孙三郎清咳了一声,“倒也不是故意占便宜,许多草原人还是比较豁达的,大多是因为语言习俗不同而闹出的笑话。”
“你怎么这么了解,难道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
徐安有些诧异,没想到孙三郎会为那几个异族人说话。
孙三郎讪笑着打了个哈哈,“这太阳快落山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云溪村。”
没过多久,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一行行白鹭从头顶飞过,夕阳将树影拉得老长。
徐安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她张大嘴巴,沉浸在这夕阳无限好的风光之中,无数次感叹这世间的美妙。
终于,在天彻底黑透前,牛车来到云溪村的村头。
到了这里,便不用徐安操心住哪里,芳娇说她母亲的一个姨娘嫁在这里,晚上可以去她姨婆家借宿。
这样最好咯,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没地方住。
孙三郎牵着牛,载着两人在土路上缓缓走过,转了一大圈后,才停在一座小院前。
“就是这里了,上回回娘家也是在姨婆家借宿的,不知道她们现在吃过晚饭没有。”芳娇踮着脚往院子里看。
没看到有人在院子里,芳娇走到门边,轻轻叩响院门。
“姨婆,是我,芳娇,你们在家吗?”
喊了几声后,芳娇后退一步,静静等着。
不多时,院里传来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打开院门。
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块洗得花白的浅蓝色头巾,包裹着发白的发丝。
见了门口站着的人,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她问:“这么晚了,你们来找谁呀。”
“姨婆,你不记得了吗,是我呀,我是芳娇。”芳娇走到她面前。
听到芳娇二字,那妇女抬起头,仔细打量芳娇,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才骤然舒展了眉头。
“芳娇,你怎么来了?”她往芳娇身侧看了看,又问:“你回娘家去吗?怎么不见小栓?”
芳娇鼻子一酸,“姨婆,小栓被我婆婆给卖了,我回娘家,就是想求他们,帮我救救小栓。”
此话一出,芳娇再也忍不住了,抽出手帕一个劲地抹眼泪。
姨婆看了看徐安和孙三郎,笑着招呼,“快别站着了,进屋说,你们吃饭了吗?”
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徐安跟着进屋,“我们吃过了,姨婆快别忙活。”
姨婆将几人领到堂屋,叹了口气,她看向芳娇,“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快跟姨婆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安看了看,觉得接下来留她俩说话更好,便借口出去上厕所,拉着孙三郎出了屋。
两人见院子里有口水井,便打了井水上来。
奔波一天,他俩脸上、身上全是灰尘,这下可算是明白古人为什么总用风尘仆仆来形容赶路的辛酸。
徐安捧了水洗脸,清凉的井水瞬间让人身心舒畅。
孙三郎也不见外,就着徐安用过的水,洗了洗脸,似乎觉得不过瘾,他脱了衣服,用衣裳沾着水擦洗身子。
“啊!你……”徐安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看。
“天气太热了,这样洗洗更舒服。”他一边自顾自擦洗,一边问:“你要洗吗?我可以帮你提水到屋里。”
虽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但徐安还是摇头拒绝了,“这是在别人家里,不太方便,我还是忍忍吧。”
孙三郎拧干衣服,擦掉身上的水珠,突然起了玩心,捧水朝徐安泼去。
徐安背对着孙三郎,她抬头看看天,疑惑道“下雨了吗?可天上满是星星呀。”
身后传来孙三郎压抑的笑声,徐安才反应过来,“好你个孙三郎,竟敢用水泼我。”
徐安咬着嘴唇,走到水桶边,双手捧了水要还回去。
可孙三郎哪里会乖乖站着让人泼,早就跑远了。
“李大爷家的牛跟着我们赶了一天路,肯定饿了,我去喂牛了。”
芳娇姨婆家有一对儿女,女儿嫁到隔壁镇,丈夫和儿子是泥瓦匠,去镇上帮人做工,家里就她一个人。
这晚,徐安和芳娇睡一屋,孙三郎被安排在她儿子屋里。
第二日一早,徐安发现孙三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喂,三郎,你该不会晚上没睡吧。”
孙三郎斜晲了她一眼,“我认床,不习惯。”
姨婆给他们准备了早餐,一人两个水煮鸡蛋和一块饼子,对于普通农村人家来说,这算是很高的规格了。
吃过早餐后,几人告别姨婆。
姨婆拉着芳娇的手说:“别怕,孩子,要是遇到麻烦了,就来姨婆这里,姨婆给你撑腰,她孙家作这样的孽,迟早要遭雷劈。”
芳娇流着泪点头。
牛车上,芳娇一直情绪低落,徐安有意安慰她,“再有半天,就能到你娘家了,你娘看到你回家,一定很高兴。”
芳娇却露出担忧的神色,她握住徐安的手问:“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回家要是给爹娘添麻烦了怎么办?”
“爹娘怎么会嫌你麻烦,他们一心只想你好,你能回心转意,他们肯定很高兴。”
“可我还是有些怕,我太没用了,当初就不该不听话。”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徐安懂这种感觉。
即便有再多徘徊犹豫,在见到亲人的那一瞬间,一切不安的情绪都会消失。
想通了这些,徐安索性不再安慰她,只催促孙三郎加快速度。
经过一夜的休整,牛车速度很快,还不到中午就来到了芳娇娘家所在的黎塘村。
芳娇,准确地说是黎芳娇,刚回到家时,只有她娘对她嘘寒问暖,他爹始终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严肃。
待听她说完后,一家人都怒不可遏,她哥更是捏紧了拳头,要去把孙大志揍一顿。
芳娇母亲最关心的,除了自己女儿,就是那可怜的小外孙。
“虽说是他孙家人,可终究是从芳娇肚子里生出来的,有芳娇一半的血脉,我们不能看着他受苦。”她看着芳娇父亲说。
芳娇父亲点了点头,“运儿,你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打听小栓被卖到哪里了,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芳娇没想到父亲还能这么帮她,顿时泣不成声,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听父母的话,不再自作主张。
护送芳娇回娘家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后,两人决定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