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临风叹了口气。
“其实,蒋多难说的没错儿。”
看惯了蒋临风这张扑克牌脸,何大能很少从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所以,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就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表超过其他人的反应程度。
蒋临风的脸色,相当难看。
“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程度,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何大能摇头,刚才光顾着琢磨蒋多难的事儿,他只觉得这地方奇怪,但是还一直没来得及问。
“阴间?”
他是本能这么以为,反正觉得这地方肯定不是阳间。
谁知蒋临风的回答让何大能惊了一下。
“这里就是阳间,只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何大能突然意识到了蒋临风的担忧所在。
“阳间啊……”
何大能缓慢而低沉地沉吟了一声,心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给揪了一下。
配合上蒋临风说的那句。
他们生活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何大能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这特么……何大能在心中反复地问着,?这怎么可能是他们生活的世界呢?何大能像个无助的孩子,感觉他这么多年熟悉的一切正在土崩瓦解。
让他有种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这也是那些黑茅干的?”
何大能不由得回想起来之前黑猫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黑茅的本领,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其实,这就是一种蛊惑。”
蛊惑,何大能对这个词的理解一直停留在书面上,作为一种形容词,但是现在这个词突然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
“他们放大了人心中的恶,让那种恶意的执念,变成了一种实体。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整个城市里的人都会被他们给操控。”
何大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你身上的阳气比较特殊,我们也只是从古书上看到过,是‘阴罡之体’。”
顾名思义,何大能多少能理解这意思,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阳气也不是正统的阳气,否则也不会被那么多鬼当成唐僧肉。
“如果配合上蒋多难的阵法,说不定能和那些黑茅斗一斗。”
蒋临风是正经人,和蒋三金、蒋多难不一样,越是这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但凡动一动金口,总能博人信任。
只是……
何大能露出了一个笑容,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这个笑容里的心虚,透着一种挣扎,明明知道无力改变事实却还想试一试的那种挣扎。
“我能不能……”何大能舔了舔嘴唇,“我要是努力试一试的话,能不能……”
后半段话,何大能已经非常努力,却还是说不出口。
事情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反正蒋多难不是要他的身体么?那既然蒋多难能的话,他能不能……
但是根本不用说,何大能都知道答案。
不能。
他和蒋多难,天差地别。
何大能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儿好笑了,像个渺小的悲剧人物。
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以他的牺牲来拯救,可是何大能就是还想挣扎一下,简而言之四个大字。
不自量力。
蒋临风只是叹了一声。
“所以,我刚才阻止他,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公平。”
蒋临风凝望着何大能,何大能这才发现她的瞳仁是一种好看的灰棕色,此刻隐隐仿佛有水光闪烁。
何大能还记得自己曾经听蒋三金说起来过蒋临风的出身。
她爸妈一直以为是她害她弟弟经常见鬼,不得安宁,所以一狠心直接把她给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何大能觉得,蒋临风在自己身边树立了一堵高墙——她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蒋临风只能选择将所有的感情都阻隔在心中,不敢去展现,生怕会被人伤害。
虽然何大能没有过相似的经历,但他可以共情。
就像此时此刻,蒋临风突然将头转向一边,不与何大能对视,他倒是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知道蒋临风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的无能为力。
只不过,眼神可以躲闪,声音却无法掩盖蒋临风那些许的无助。
“师父说过,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公道,有些人,我们帮不了。”
蒋临风很少这么恭敬地称呼蒋三金,这样的语气,看样子是出自于对蒋三金这句话的信服。
是啊,何大能也能理解。
世界上哪有什么公不公平,有时候是因果业报,就像何大能刚才在青楼里看到的一切,假如说有一天,那个男人来找何大能请他驱鬼,他肯定不会帮。
因为有些人看起来无辜,但或许是前世罪业深重。
“有时候,”蒋临风鼻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要学会对这个世界臣服,接受。”
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话到了何大能耳朵里,多少有点儿沉重。
他明白蒋临风的意思,或许他们该认输。
只是何大能好像没办法像蒋临风那么轻松,他此刻甚至有点儿怀疑蒋临风的鸡贼。
她好像将这个皮球踢给了何大能——反正救人要靠你,救与不救,看你了。
这可真是特么的……公平!
何大能深吸了口气。
“要不,你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何大能转身要走,但是刚迈出去两步,蒋临风一把抓住了何大能的手腕,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人差点儿和蒋临风撞了个满怀,还有些不好意思,退后一步挠挠头。
“你……有事儿?”
蒋临风无语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
“这里是阴阳界,你这样是走不出去的,先把这道符揣在身上。”
蒋临风没多说什么,但是何大能就算是从旁观的李瑞池那一声叹息中,也品明白了点儿什么。
能能……
你连自保都费劲,能救这个世界么?
这不是明白了最佳选择就是把自己的身体让给蒋多难,好歹最后还能成就一番伟业!
要是自己攥着这破皮囊不放,搞不好最后连自己都要完蛋。
想到这儿,何大能心里酸溜溜的,揣着黄符,径直走向了黑暗之中。
干他娘的,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本来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何大能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眼前出现了光亮,不像是黎明,反而像是黄昏——黎明的感觉,似乎在黑暗之后充满希望,黄昏却与之相反。
何大能这次深切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仿佛的确是在发生某种变化。
就在这明暗交叠之际,何大能看到了面前的建筑……
居然是培训班。
emmm……如果说一切都是命运注定,那么现在命运把他放在这个地方……何大能感觉命运有点儿不怀好意。
他硬着头皮来到培训班楼下,刚打算上楼,闻到旁边的香味儿,突然才意识到自己饿了。
管他什么狗屁拯救世界的重担,何大能这会儿摸着咕咕叫的独自,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凡夫俗子,会饿会困也会疼。
他想都不想来到老板面前一招手。
“老板,来份儿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