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饭，罗纬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他机械地向蒋临风介绍了和亦硕集团合作的项目。
亦硕集团是以木材起家，在赚到第一桶金后，迅速将触手伸向各个行业，如破竹之势，在商贸、地产各个行业崭露头角。
在今年初，亦硕集团放出风来，打算进军教育业。
在这样一个全民网络教育的风头浪尖上，各界商业人士不得不佩服李锦涵在商业方面的敏锐嗅觉。
恰好罗纬也在教育培训方面深耕多年，只是一直没有做出什么革命性的成绩，在听说了亦硕集团的商业布局之后，罗纬看到了希望，自认为决定能够以自己的经验打动亦硕集团，登上这艘大船。
为了打动亦硕集团，罗纬不光对行业做了全方位的调研和评断，还将自己多年来的经验汇总为一份商业企划书。
只是，直到现在，这份让罗纬倾注心血又充满信心的企划书，还没机会送到李锦涵手上。
是的，他们连迈进这个门槛的机会都还没得到。
而现在罗纬说的，是他曾经准备了无数次的项目介绍。
在罗纬的想象中，听他介绍的人应该是李锦涵。
现在罗纬却要向何大能和蒋临风做汇报。
天之骄子的尊严，在罗纬心中酝酿成一种奇怪的东西。
恰好，何大能坐着的位置，身后正好是吊灯，光线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桌面上，一点点拉长。
好像一个巨人，正在将罗纬吞噬。
一点一点蚕食着他在凌家的地位和威信。
罗纬感觉自己好像被踩在了脚下。
“就是这样，”罗纬面无表情地结束了他的介绍，“这就是我们要和亦硕合作的全部内容。”
何小米不忘补充了一句，“还有详细的项目案，罗纬，晚一点发给他们吧。”
罗纬没有吭声。
那一叠详细的项目案足有上千页，全部都是他挑灯夜战的成果。
就这样拱手于人，罗纬不甘心。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的确是何大能和蒋临风拿下了跟亦硕集团合作的机会。
光是想到这一点，罗纬在桌子下面的拳头就不禁攥紧了。
这世界公平吗？的确从来不曾公平过。
可以前一直是罗纬在用这份不公平碾压着别人，没想到他也有被人碾压的一天。
而且对方还是……何大能！是罗纬以前从来不曾放在眼里的何大能！
自己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都没能完成的事情，他在一天之内动动嘴皮子就办到了。
最可恨的是，罗纬抬起头，正迎上何大能的目光。
何大能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大度又谦和。
罗纬好像在照镜子，这是他以前一直用来对待何大能的笑容——
用来对待一个弱到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性的废物的笑容。
以前自己拿他当废物，没想到，其实他也在一直将自己看成废物！
罗纬恨不得甩手离席。
在何大能面前，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但蒋三金的问题硬生生将他拽住。
“那么，你们呢？今天和胜少谈得怎么样？”
今天晚上的凌家就像是一场狗血剧，情节跌宕，反转连连。
首先，何大能和蒋临风的事情，就足够让人大跌眼镜。
蒋三金还好，何大能和蒋临风能和亦硕集团达成合作，这件事情虽然出乎意料，但毕竟是好事。
只要签订合同，凌家的一只脚就算是迈上了成功的天梯。
蒋临风没有大肆渲染何大能和李锦涵交谈的详细内容。
一来，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即便相信，也不会真的认可何大能，蒋临风不想再给何大能树敌。
二来，的确是要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就连蒋临风也能敏锐感觉到罗纬的嫉妒和不甘。
更别说凌琪和常富来，这两个人没什么城府，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他们本来十足笃定会看到何大能的笑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此时哀怨地看着何大能，一脸不服气又拿他没辙的样子。
直到蒋三金问了这么一句，桌上众人才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何小米和罗纬身上。
但是，这个问题显然让两人脸色更难看。
何小米和罗纬，今天吃了闭门羹。
两人来到赫连酒店，道明来意，赫连胜的助理带他们到会议室。
“赫连先生现在正在开会，请两位稍等片刻。”
剩下的时间里，连杯茶都没有，赫连家的人就让他们干巴巴地等到了傍晚。
依照何小米的脾气，她无数次想走。
可奈何对方是赫连胜，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让他们等，故意怠慢他们，甚至故意冷落羞辱。
但何小米只能等下去。
“抱歉，赫连先生今天特别忙，忘了两位，”助理已经懒得伪装笑容中的轻蔑，“请两位明天再来吧。”
回来的路上，何小米和罗纬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两人都无话可说。
也无计可施。
赫连胜的意思很明显，今天的羞辱还不够，打算明天继续。
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吗？
作为商业能力最强的一个，蒋临风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委屈自然是不用说的。
“爸爸，”蒋多难在桌下按住了蒋临风的手，“既然当初赫连夫人是指定了要和何大能合作，我想，不如明天让何大能和我们一起去，作为一个过渡。”
好歹，让赫连胜泄恨的时候找到正确的靶子。
当然了，蒋多难也想看看，何大能到底何德何能，如何在三天之内连着打动了赫连夫人和李锦涵。
“就是！”凌琪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见缝插针地敲边鼓，“本来也是何大能不小心得罪了胜少，总不能让大姐和姐夫受气。”
“放心吧，何大能连赫连夫人都能说服，更别说胜少，”常富来妇唱夫随，“不如咱们派出个凌家商业代表团，我和凌琪也一起去，好歹声势上不能输！”
所有人都无语地看向常富来。
听听你说的像用嘴说出来的话吗？
又不是去干群架。
“人越多越表示凌家没有底气。”凌江东斜睨了长富兰一眼，懒得理他。
“那就我和大姐夫、何大能一起去！”
常富来是贼心不死，削尖了脑袋还是想挤进这个项目。
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凌江东也想亲自到场。
今天听说何大能谈下了亦硕集团的合作，凌江东越来越觉得何大能身上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凌江东今天去拜访了一位高人。
毕竟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反常，凌江东实在拿捏不准。
为此，他驱车四个小时，到乡下去见了一位老者。
“这话是乎闻先生说的？”
听完凌江东复述了乎闻先生那句禅语，老者笑了。
“这意思多简单，你的运势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说白了，你心里觉得何大能是什么，他就是什么，你觉得他是你凌家的一步大运，那他就能助你平地青云，你觉得他只是凌家的累赘，那纵然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施展不出来。”
回程的四个小时，凌江东都在琢磨着这句话。
难不成，其实何大能一直本领非凡，只是自己这三年都没有认真对待，所以白白浪费了？
凌江东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仔细地回忆着凌家这三年对待何大能的方式。
如果何大能真的有本事，绝不可能在这里忍耐他们这样的对待。
而且……凌江东想着想着有点后怕。
要是何大能真这么厉害，肯定会报复他们吧？
想到这里，凌江东使劲儿摇头，好像要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
“我决定了，”凌江东沉声发话：“明天，我和何大能一起去。”
凌江东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以他的年纪，不该和赫连胜这个辈分的后生谈事情。
但是现在凌江东对何大能的好奇心，让他根本顾不上那些。
这到底是一条龙还是一条虫，凌江东必须尽快亲自找出个答案。
凌江东放下碗筷，向二楼去了。
而蒋临风和蒋多难早就坐不住了，爸爸刚一离开，两人也转身离席。
何大能不禁想笑。
不久之前，他在凌家还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眨眼间居然就能凭着一己之力把所有人都气走。
看着满桌子没人动的菜，何大能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它们。
一看何大能那悠哉吃饭的样子，凌琪气不打一处来，推开椅子要走。
刚迈出去，凌琪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蒋临风。
“对了，小苒，你今晚是不是该要浸浴了？可别耽误了时间！”
经凌琪提醒，蒋临风也突然想起来。
“是啊，二姐不说我差点儿就忘了！”
毕竟姐妹俩关系还是很好，两人凑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何大能望着蒋临风，有点好奇。
浸浴？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