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能让你去吧?”连安说得有几分笃定。
“那肯定的,这不是小事儿,动辄就是几万、几十万银元,人家有自己人!”罗旭说得有几分无奈。
“我这么快跑回来,也是表个态度,省得人家为难,我自己也尴尬。”
他这次回去奉天,真就按着付宁指的路子走了。
这往里一扎,还真让他找到几分乐趣。
要说这军工行当,水是真深,寻常的人很难把方方面面都学到了。
但是咱们老祖宗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罗旭这个月跟着这个车间跑,下个月跟着那个车间跑,还真就把这些流程、联系都建立起来了。
他在京城待了两三天,估摸着人家都该选定去上海的人选了,才忙不迭的跑回去。
桂平得了儿子,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刚过了洗三,就开始准备满月的酒了。
等到了十二天,娘家送了象征“满口”的馒头,姑姑送的鞋、姨送的袜子也都到齐了,小小的人儿也是打扮起来了。
他们这些做大爷、叔叔的,也得有表示啊,长命锁、小手镯子也都准备起来。
眼瞅着要过满月了,罗旭又回来了。
“旭大爷闲哉啊,拿京奉铁路当自家马车呢,天天这么遛?洗三的时候,你不是说有事儿,赶不上满月了吗?”
听着连安打趣他,罗旭也不恼,“这不有更急的事儿吗?顺便吃个酒,也不失礼不是?”
看着他穿着棉袍,手里还提着行李箱,一副出远门的架势,付宁心头一转个儿。
“你要去上海?”
“没错,咱们三爷难得聪明一回。”
“不是不让你去吗?”
“这不是有了岔子,咱们得江湖救急一趟嘛。”
他这话说的,把大家的兴头儿都勾起来了。
“没事儿的都跟我去一趟呗,壮壮门面。”
这事儿要说也是寸,上海的拍卖会都定好了是韩总办去,军需处给他拨了五十万银元。
可是他到了上海没两天,电报就发回来了,他把买设备的钱给输了。
全都输光了!
啥?
付宁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前陆军次长,现东三省兵工厂总办,出门买设备,结果跑去赌钱了,还把设备款都输光了?!
那可是五十万银元啊!
这要是一块儿一块儿的数,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数不完吧?
“他让人做局了吧?”连安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毕竟这么大数目的赌资,他也是第一回听说呢。
“不知道,反正他是发电报回来谢罪了,愿意接受一切处置,但希望能把这次买机器的事情做完。”
“那你是去接替他?”
“哪有那好事儿。”罗旭拍了拍行李箱,“张大帅挺有意思,他给总办大人又汇了一百万银元去,一半儿买机器,一半儿让他去翻本。”
可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他们也怕韩总办上了头,又输光了怎么办?
不能真枪毙了吧?!
所以打算派个人去上海,表面上是去传话,实际上就是去监督的。
万一他真的又拿着钱先去赌了,得有人给他拽回来。
但这可不是个好差事,韩总办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犯了错,遮还遮不过来呢,还让人过去盯着?
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下不来台嘛。
弄不好就是两头儿得罪,里外不讨好儿。
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扔来扔去,扔到罗旭手里了。
理由就是他兄弟给他发电报了,那大鱼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总得去一个懂行的。
那就去呗。
罗旭不怕得罪人,他就是想去拍卖会上看看,近距离的接触一下那些机器,好好儿研究研究。
所以他就来了,等喝了桂平家的满月酒,就拉上几个兄弟出发。
韩总办当初到上海,手下可是没少带。
他要是光杆一根去了,实在是监督不了什么。
旭大爷就不明白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拉不住一个总办大人呢?
所以,他就上连府这儿抓壮丁来了。
在京城这哥儿几个,只有桂平不去,他刚当上爸爸,正是上瘾的时候,实在舍不得扔下老婆孩子。
再说哈尔滨也捎了信儿来,关文莺又要带着孩子回来过年,他还得预备着接去。
实在是分不开身。
去上海的小分队就是连安、罗旭、付宁、付闯四个人。
从京城到天津,再沿着津浦路一路往南,足足晃荡了三天才到上海。
付宁上次到南方来还是去江宁呢,这坐火车怎么也比坐船好,至少不晕啊。
等他们在旅社里找到韩总办的时候,那家伙满眼的血丝,头发也炸得跟鸡窝似的,远没有陆军中将的架子了。
“总办大人,我是奉命来传话的,您大可放心。”
罗旭先把自己的身份挑明了,表示自己还在韩大人的领导之下。
然后才把大帅的话转述给他。
听见说,不仅不处理他,还让他接着干事儿,还给了他多一倍的钱,让他翻本。
韩总办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必不负大帅重托!”
他把门打开,让罗旭带着兄弟们进来,“这几位是……”
“都是我兄弟,没来过上海,特意跟着我来开开眼,这不是有差旅费吗?”
这就是罗旭高明的地方了。
你总办犯了错,不要紧,我也犯错。
带着家里人蹭着大帅府的钱出来玩儿,甭管这错儿大小,也是把短处塞到韩总办手里。
这样他也就不是一个道德上没有瑕疵的人了,就把自己拉到了跟总办大人一样的境遇。
他们两个自然就没有道德隔阂了,说什么也就不用藏着掖着,沟通起来更直接。
“罗贤弟舟车劳顿,带着兄弟们好好儿休息,在上海一应吃穿住行,咱们奉天都包了!”
瞧,这不就成了贤弟了?!
罗旭把行李往地下一放,“不急,您跟我说说,是哪家的生意,这么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