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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青山覆雪 > 第257章 光景驰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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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子快步上前,“嘎吱”一声打开牢门,随后双手将钥匙毕恭毕敬地递给傅钺。

这一举动,不言而喻,便是将许廷宽连同这牢房的掌控权,都一并交予了傅钺。自此往后,这间牢房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一元宗再无瓜葛。

傅钺伸手接过钥匙,声音低沉醇厚:“辛苦了,回去吧。”

“是,公子也早些歇息。”小弟子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昏暗的通道里渐渐消失。

许廷宽听出傅钺的声音,随即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凌乱的发丝,看向站在门口之人,不禁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师兄,你怎得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也不怕脏了自己。”

“我说过,别再用这种称呼唤我。”傅钺稳步走进牢房。

“怎么喊不得?生什么气啊?是因为听不到江洵喊......”许廷宽话还未说完,傅钺已欺身近前,伸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也配和他比?你算什么东西!”

傅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手背上青筋暴起,随着用力的动作,而微微跳动着。许廷宽本就有些惨白的脸,瞬间因窒息涨得通红。

可他却毫不畏惧,反而笑得愈发张狂:“哈哈哈哈哈,师兄,你这是憋了多久的火,使这么大……劲儿。你也……也就只敢在我面前露出本性吧!”

直至许廷宽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球凸出,几近爆绽之时,傅钺才松开手,“我倒忘了,你喜欢这种窒息的感觉。”

许廷宽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所以,师兄要再奖励我一下么?”

傅钺没有理会他这挑衅的话语,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弥生符。接着,划伤许廷宽的胳膊,将弥生符贴了上去。

符纸静静躺在伤口处,颜色并未发生变化。如此,许廷宽就不是白榆人。

既不是白榆人,却又这般死心塌地为白榆出身的苍术卖命,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让师兄失望了?”许廷宽看着傅钺的表情,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当年,他们一个是备受瞩目的大师兄,一个是最受宠爱的小师弟。一同离开献岁阁,又一同回到龙潜谷。

在外人眼中,他们关系匪浅,亲如手足,实则背地里,早就互相看不顺眼,嫌隙颇深。

傅钺觉得许廷宽假仁假义,表里不一;而许廷宽更是觉得傅钺心思深沉,虚伪至极。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模样。

尤其是许廷宽,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热,一半是为了恶心傅钺,另一半,则是想向龙潜谷众人彰显,他可是陪着傅钺在献岁阁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人,身份自然与旁人不同。

傅钺面无表情地将弥生符塞进许廷宽的衣襟里,冷冷道:“谈不上失望,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你的目的。”

“我若说我没有目的,只是想让一人开心,师兄信么?”许廷宽笑着反问道。

傅钺眼神陡然转冷,寒芒毕露,那只手再次掐住许廷宽的脖子,一字一顿道:“我信,所以现在奖励你一下。那么,你是想逗谁开心呢?”

“你......猜......”许廷宽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脸上还挂着那副挑衅的神情。

“他么?”傅钺掏出那张纸条,举到许廷宽眼前。

刹那间,许廷宽只觉呼吸一滞,不是因为傅钺下手太重,而是纸条上那熟悉的字迹,让他兴奋得几乎忘了呼吸。

原来,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否则怎么可能愿意用展洄来换自己?

傅钺盯着许廷宽的神情变化,见他这般反应,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猜对了。

那么,玄泽此刻就在文元城。

可笑的是,人都已经大摇大摆地来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一元宗的还以为他正老老实实地待在隰城呢。

“你想回去吗?或者说,你觉得我会交换吗?”傅钺说话间松开手,给许廷宽留出喘气的时间。

许廷宽这会儿再也笑不出来了,神情间有纠结,也有挣扎。他想回去,可他清楚,即便回去,自己也已然没了用处。

而展洄,只要展洄在,就有望牵制住鸣蜩山的邱漓,在关键时刻,便是一大助力。

此刻,绝非他意气用事之际,他理应为大局考虑,理应为那个人多分担些许。

可是……当他回首,这悠悠二十余载,自己竟未曾有过一次随心之举,每一步都活在那人既定的谋划中。

许廷宽不禁哑然失笑,喃喃道:“我觉得你不会。”

傅钺不会放过此次羞辱他的机会,也不会好心到去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之人。他是跟邱漓关系不错,但那也不过是往昔云烟。

况且,谁又能笃定,邱漓会为了展洄割舍自身利益、做出牺牲?

毕竟,岁月早已将年少情谊冲刷得淡薄。更遑论二人分开的这些年间,邱漓身边,已然有了江洵等人的陪伴。

傅钺不会去下一场毫无胜算的赌注,如此一来,许廷宽仿若置身绝境,前无生路,后无退路,四周皆是冰冷的高墙,将他困于死局之中。

“未必。”傅钺开口。

“未必?”许廷宽下意识重复,怔愣地望向傅钺。

只见那人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底,蛊虫正缓缓地蠕动着。

“无能之人才做选择,而我,全都要。”傅钺话音刚落,便将蛊虫放出。

蛊虫爬到许廷宽肩头,而后沿着脖颈,慢慢朝着面庞蜿蜒而上,所经之处,寒意顿生。

许廷宽本能地摇头,妄图甩掉这东西,可傅钺眼疾手快,一把狠狠钳住他的下巴,力量之大,让许廷宽动弹不得半分。

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蛊虫在自己眼鼻周遭爬行的细微触感,那冰冷、黏腻的感觉,恰似死神的轻抚。

蛊虫似乎在寻觅一个入口,一个能钻进他身体、掌控他生死的入口,最终,它调转方向,朝着右耳爬去。

傅钺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冷汗直冒的人,一字一顿道:“其实,你们的勾当我不关心,你们想拥立谁做皇帝,我也不在意。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我爹头上。是你们,率先越界,挑起这场祸端!”

他的眼神中满是杀意,继续言道:“我不管你所谓的忠心多么可歌可泣,也不屑去掂量你那真心究竟价值几何。我只知你们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既如此,就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哪怕一同覆灭,那也得是你们,先死在我前面!”

待蛊虫彻底钻进许廷宽体内,他才松开那只如铁钳般的手,其指尖沾到一丝血迹,傅越的嫌恶地“啧”了一声。

只是,他的帕子都给了江洵,虽然那人一次都未曾归还。

傅钺利落地斩断绑在许廷宽身上的缚灵索,失去支撑的人,浑身乏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傅钺打了个响指,蛊虫似是收到指令,在许廷宽灵骨及心脏附近疯狂逃窜。

眼下,即便没了缚灵索束缚,许廷宽也毫无反抗之力,他连平稳呼吸都极为困难,光是喘息,都伴随蚀骨的疼痛。

傅钺睥睨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许廷宽,汗水浸透他那单薄的衣衫,脖颈处青筋因撕心裂肺的剧痛高高凸起,整个人仿若一只待宰羔羊,在痛苦中绝望地抽搐着。

他和他身后那些人,当真是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第一次,在献岁阁的比武台上,许廷宽便对自己起了杀心,招招致命,欲将自己置于死地;

第二次,玄泽在任务中暗做手脚,险些让自己命丧黄泉,而后又安排苍术等人适时出现,伪装成及时救援的模样,进一步骗取他们的信任;

第三次,苍术给毫无防备的傅玩平喂下白榆血,妄图以此牵制整个龙潜谷。

这些年,也亏得自己命硬,否则,早不知死在何处,化作一缕冤魂了。

“喜欢么?想必是喜欢的,瞧你,都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傅钺语气冰冷,言语间满是嘲讽。

用一个随时能被自己掌控的病弱之人,去换一个底细不明的毛头小子,倒也不算太亏本。

当然,若那臭小子能让阿漓欢喜,那便是赚了。

他要让许廷宽,即便回到玄泽身边,也日日惶恐不安,夜夜不得安眠。

蛊虫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伏在他心田的刺,让他想死又不舍得,想活又受折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蛊虫终于停歇,许廷宽的身体也停止了痉挛。这人眼下虚弱到极点,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已耗尽,更别提站起身来。

傅钺蹲下身子,凑近许廷宽,说:“一元宗审不出真相,并非他们手段不够狠辣,而是他们不敢真把你怎样。他们清楚,你来自龙潜谷,你背后靠着的,是我这棵大树。”

他顿了顿,接着道:“明日跟我去酒楼,他们既然能在那儿安排人给我送信,自然也会在那儿找人接应你。你若是想以这副狼狈模样去见他,那就继续像滩烂泥一样,趴在这里吧。”

许廷宽听到这话,涣散的双眸逐渐聚焦,强忍着周身剧痛,尝试着站起身来。他绝不能这般狼狈回去,不能让那人瞧见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他怕污了那人的眼。

可傅钺没耐心等他一点点起身,见许廷宽第二次摔倒后,便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师兄…… 我是真没力气了。”许廷宽虚弱呼喊。

“操!”傅钺低声暗骂。

“你最好清楚,你是沾了谁的光!不然,你今天就算死在这儿,我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此时,仝舟刚喝了醒酒汤,出门来吹吹夜风,恰好瞧见傅钺匆匆扛着许廷宽回房的一幕。

这一下,他只觉刚下肚的醒酒汤全然没了作用,脑袋瞬间清醒,眼睛瞪得滚圆。

不是,傅钺刚刚扛了个什么玩意儿进屋了?

人?男人?还是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这事儿他们江洵知道吗?

这事儿他们江洵得知道啊!

仝舟打了个酒嗝,忙不迭跑回屋内,翻找出纸笔,借着昏黄的烛光,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前线急报!傅钺夜间带人回房。”

写完,他又在纸条末尾,煞有其事地画了一只小船,而后将其揉成纸团,塞进木鸽腹部,让它去寻江洵报信。

瞧瞧,这才叫兄弟!为你两肋插刀,为你巡夜放哨!

翌日,傅钺出门时,身后跟着衣着整齐的许廷宽。

二人并肩走在街头,街边百姓正议论纷纷,话题皆是当今太子的丑闻。

看来,玉沙那边已然依计行事了。

此时,酒楼大门紧闭着,显然还未到营业的时间。傅钺抬手欲叩门环,忽闻二楼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仰头望去,老板娘正倚着窗棂前,朝他展颜一笑,招了招手,似在邀他入内。

不过片刻,屋内便传来脚步声。木门被打开时,昨日塞给他密信的女子立在门内,她向傅越微微欠身,恭敬道:“公子请进。”

傅钺跨过门槛时,余光不经意扫向巷口。青石板上停着辆乌篷马车,深褐色帘幔无风自动,似有一双眼睛正透过缝隙窥视。

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空气中浮动着淡淡沉香。女子推开房门,二楼雅间内,展洄早已端坐于桌前。

见傅钺踏入,他立刻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待傅钺落座,才重新坐定,脊背挺得笔直。

“只身前来?”傅钺指尖摩挲着桌角暗纹,打量着眼前人。

展洄喉结微动,抬手挠了挠后颈,“是。”

傅钺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一张弥生符,将其从光滑的桌面上推给展洄,言简意赅道:“验血。”

展洄虽应声回答“我是”,但仍老老实实刺破指尖,殷红血珠坠在符纸中央,最终化作漆黑一片。

“谁的血?”

“苍术。”

“你如何撑到现在?”

苍术被他囚于地牢之内,期间除了他没有见过任何人,展洄如何续命至今。

展洄沉默片刻,拿出一只拇指大的瓶子,瓶身映出暗红色的液体,瓶口缠绕着金丝符咒,是白榆人特有的储血器皿:“此血足够维持半年。”

“可知他们为何留你性命?”

“从前无用,如今……因着邱漓。”展洄握紧双拳,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