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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青山覆雪 > 第253章 故事的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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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住处,江洵一推开房门,原本漆黑的屋内瞬间被照亮,一颗夜明珠被稳稳放置在床头的桌上。

“你衣服呢?”傅钺靠在床头,打量着裹着寒气进屋的江洵。

“脱外面了,你怎得还没睡?”

傅钺并未参与此次任务,所以在方才审讯的时候,江洵便没让他一同前往。

“等你呢。”

傅钺打着哈欠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困意。

算起来,除了下午赵玉洲眯了一小会儿,其他人几乎将近两天两夜都未曾合眼,早就困得眼皮直打架了。

“呦,这么贴心呢。”

“那可不。”

江洵不禁失笑,脱了鞋后,在床沿边坐下。傅钺伸出手,虚扶在一旁,示意他往里坐坐,怕他掉下床去。

“我方才向宋记打听了一下,沈峥渡如今就住在上京,我打算明天绕道过去,先不回献岁山了。”

傅钺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强打精神点了点头,说道:“我陪你去。”

“你们龙潜谷是什么很闲的地方吗?”

江洵是觉得傅钺跟着他出来做任务也就罢了,如今却还要跟着去上京,来回折腾,怪麻烦的。

“不闲,但我总得给我爹找点事儿做,这样他才没时间胡思乱想。”傅钺如实相告。

“也是,傅大谷主好生孝顺。”

“这是损我呢?”

“哪能啊,夸你都来不及。”

“嘁!”

傅钺侧身往旁挪了挪,将自己暖热的那方位置让给江洵,待江洵躺下,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凉得够呛。”傅钺轻声嘟囔着。

时已十月底,江洵在外面空地坐了好几个时辰,身子哪能不凉。

“要不我去别的屋子睡?”江洵双眸含笑,询问着。

“快歇着吧洵哥,睡觉了。”

几人并不急着赶路,次日可以睡到自然醒。可江洵却被赵玉洲一声吼叫硬生生吵醒。

也不知院子里那几人在折腾什么,叽叽喳喳个没完。江洵满心烦躁,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去把他们都杀了。”江洵闷声闷气地说。

躺在旁边的傅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先从谁开始?”

“赵玉洲!”

这人实在太恼人了,明知道他还在睡觉,说话也不知道压低音量,一惊一乍的,还当自己是在山上肆意撒野呢。

记忆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团子哪去了?如今年纪渐长,性子也越发野了。

“等着,给你出气。”

傅钺召出小纸人,那东西轻巧地从窗户缝钻了出去,循着声音很快锁定了赵玉洲的位置,而后猛地一头撞在他身上。

这股劲道并不小,撞得赵玉洲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一扑,直直摔向地面。

“谁?谁暗算我!”赵玉洲双手撑地,刚想爬起来,小纸人顺势跳到他背上,稳稳站住,又把他压了回去。

瑶卿听到动静,打开窗户一瞧,看到趴在地上狼狈的赵玉洲,不禁调侃道:“这倒霉孩子,地上是有金子捡吗?”

“瑶姐姐,救命啊,我起不来了!”

赵玉洲扭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瑶卿,心里直犯嘀咕,甚至怀疑这村子里是不是还有他们没清理干净的邪祟。

瑶卿一眼就瞧见了他背上的小纸人,心里明白这准是傅钺干的好事,“你都多大了,摔一跤还等人扶?害不害臊。”

“我真起不来,有东西压着我呢!”

郜林闻言,装模作样地往赵玉洲身上瞅了瞅,而后一本正经地回应:“哪有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让赵玉洲更害怕了。难不成他身上这邪祟厉害到连郜林都瞧不出原形?

可等他瞧见郜林憋笑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感情这几人拿他寻开心呢。

“师父!师父!快救救洲洲吧!”

关键时刻,他也不指望旁人了,只能向自家师父求救。

“你师父被你吵死了,闭嘴别喊了!”

屋内传来江洵烦躁的声音,赵玉洲一听,立马闭上了嘴。

这下他彻底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满心委屈地趴在地上,一会儿抽抽鼻子,一会儿盯着不远处忙着搬家的蚂蚁发呆。

江洵等人出门时,日头已高高挂在天上。赵玉洲就这么被压在那儿,趴了大半个时辰,自始至终没吭一声。

瞧见江洵出来,也没追问缘由,只是乖乖地紧跟在江洵身旁。

临行前,江洵远远地冲宋书岚打了个招呼,宋书岚抬手摆了摆,示意知晓了。

不就是推一座塔,拔几棵树么,顺手的事儿。

几人从停放尸体祠堂路过,茵茵刚为秦文飞的遗体换上洁净的衣裳,依照安排,今晚便要下葬。

在旁人的注视下,她抬手拭去脸颊滑落的泪,收拾好情绪,同中律司的人道别后,转身回到家中。

待推开卧房的门,只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规规矩矩地趴在床底下。茵茵移步过去,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朝小男孩招了招手。

那小男孩瞧见,立刻手脚并用地从床底爬出,小跑着来到茵茵跟前。

“阿姆。”小男孩声音清脆地唤道。

茵茵温柔地牵起他的小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细语道:“这里住着未来要与你结为夫妻、相伴一生之人。但近日若是有人问起,你晓得该怎么说吧?”

“妹妹。”

茵茵眼中满是欣慰:“答对了,今晚有饭吃。”

规矩不会被一朝打破,但正悄然改变。

弃婴塔底堆叠的,不再是女婴女尸。

石榴树上缀满果,盼的是多女多福。

江洵一行人出了隰城地界后便分道扬镳。他和傅钺二人奔赴上京,另外四人则返回青州。

上京的爻县是沈峥渡这两年常住之地,此时,爻县正在奉令行验血之举。

上京城比别的地方要严一些,每三个月便下令实行一次全民验血。

由于是特殊时期,爻县每日进出的人数受限,过了晌午更是禁止出入。唯有等验血结束,才能恢复正常通行时间。

江洵和傅钺翻身下马,看到城门旁张贴的告示,无奈地挠了挠头。

“这可如何是好?”傅钺开口问道。

他们来的路上倒是瞧见一家客栈,可这么一来,又得白白耽搁半天时间。

江洵幽幽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怪只怪他们事先没打听周全。他刚要翻身上马离去,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城墙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面容俊朗,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沉稳气息。其身着一袭深蓝色衣衫,领口处恰到好处地露出洁白内衬,形成鲜明而雅致的对比。

头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发髻顶端戴着一个黑色发冠,在阳光的轻抚下,发冠上那颗蓝色宝石熠熠生辉,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沈大人!”江洵扬声冲那人喊道。

沈峥渡听到呼喊,脚步一顿,旋即移步至女墙处,俯身向下望去。当目光触及江洵的那一刻,他微微一滞,似是晃了神儿。

此时的江洵,身姿笔挺地端坐在马背上,仰头迎着沈峥渡的打量。凛冽的冷风肆意吹过,不仅撩起他的青衫衣角,更悄然染红了他的脸颊。

那模样,与记忆中的一位故人有着几分相像。

“江洵。”沈峥渡开口唤道。

“是我。”江洵唇角含笑,扬声回应。

“怎会来到爻县?”

“找你啊。”

“找我?”

沈峥渡听到这个回答倒是觉得有趣儿,他自认为与江洵并不相熟,若论起来,这还是二人首次面对面交谈。

“没错。”

沈峥渡闻言,低头与身旁的将士低语了几句。那将士听完,领命而去。不多时,城门缓缓开启,将士手持两份验血用具匆匆走来。

“沈大人说,可以破例放二位公子进城,但需先确认身份。”

“理应如此。”江洵一边说着,一边利落下马,同时大方地伸出手,任由将士取血。

待二人都检查无误后,将士引领着他们往里走去,边走边热情介绍:“二位,沈大人就在那马车里,您二位可直接上车。至于这两匹马,可先拴在此处,稍后小的会将马匹送到沈府。”

江洵接过傅钺手中的缰绳,连同自己的一并递给将士,客气说道:“有劳了。”

“嗐,既是沈大人的朋友,那便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街道上行人寥寥,甚至可用空旷来形容,两侧商铺近七成大门紧闭,萧条之感扑面而来,透着几分孤寂清冷。

江洵抬手掀开车帘,正要上车,却瞧见马车里的另一人——沈亦行。只见这俩人,一人专注看着图纸,一人悠然沏着茶水。

“怎么?你们二人应当很熟络了吧?”

沈峥渡察觉出江洵动作的停滞,头也未抬,手上动作不停,边说边拿出四只杯盏。

“只是有些意外。”江洵言罢,掀帘而入。

他与傅钺在车厢左侧落座,沈峥渡坐在中间,沈亦行则在右侧。

“今日轮到这条街的百姓验血,此刻都还在城西未归。若路上瞧见心仪的饭馆,晚上咱们再过来品尝。”沈峥渡说道。

“原来如此。”江洵颔首,轻声附和。

“说起来,我比较好奇,你找我所为何事。”

江洵目光朝对面的沈亦行瞥去,那人从他们上车起,便一直低着头,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图纸,既未打招呼,也未曾抬头看上一眼。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仿佛他们之间不该如此冷漠疏离。

“自然是关乎‘变天’之事。”江洵伸手,接过沈峥渡递来的茶水。

“哦?那你也是……”沈峥渡目光转向江洵身侧的傅钺,这位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轻易卷入此事之人。

傅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轻松回道:“我也可以是。”

马车缓缓启动,悠悠前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抵达沈府。坐在最外侧的傅钺率先下车,而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一旁,伸手去接江洵。

“别看了,已经到地方了。”沈峥渡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沈亦行该下车了。

沈亦行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利落地将图纸叠好,小心放入怀中。

沈峥渡在前领路,三人紧随其后。直至此时,沈亦行才开口与江洵搭话:“从何处来?”

“辛夷。”江洵简短作答。

“任务?”

“嗯,一个戊级任务。”

几人绕过前厅,向后院走去。只见后院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挂着一架纤细的秋千。

地上铺满枯黄的落叶,微风拂过,落叶与秋千一同翩翩起舞,画面虽唯美却又透着一丝落寞。

“这是你师父做的。”沈峥渡望着摇曳的秋千,偏过头,对江洵说道。

江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反问道:“我师父?”

“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以为她会在此常住。”

今年四月末,江挽因一元宗之事前来爻县拜访沈峥渡。彼时沈峥渡并不在爻县,家中下人传信后,他才匆忙从别处赶回。

江挽行事洒脱,全然没有做客的拘谨,即便主人不在,在府中也如鱼得水。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全府上下的人都对她言听计从,甚至每日准备膳食,都会提前询问她的忌口。

待沈峥渡回到家中,江挽正手持绳子,往树上扔着。

“在做什么?”沈峥渡问道。

“瞎啊?看不出来是在做秋千?”江挽头也不回,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沈峥渡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接过绳子,再次问道:“我是问为何要做秋千。”

“你这人真奇怪,当然是用来玩啊,不然还能作何用?拿来欣赏?嘿,好像也不错,等秋天到了,肯定好看。”

“那你会回来看吗?”

“会啊!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江挽笑意盈盈,信誓旦旦地向沈峥渡保证,秋天定会再回来。

待秋千做好,江挽让沈峥渡先坐上去试试,确认安全无虞,不会摔死人后,自己才坐了上去。

“推高些!”

“再高些!”

“没吃饭么?是不是个男人。”

就在沈峥渡刚要出声反驳时,秋千上的江挽语调一转,轻柔说道:“阿峥,要飞得高些,要让他们都够不着儿。”

沈峥渡本以为江挽会在此长住,于是,大至屋内的家具、小至院子里的盆栽,但凡江挽提及喜欢、想要更换的,他都一一照办。

“这才像个能住人的地方嘛!”江挽随意地坐在新买的罗汉床上,满意地感叹道。

可细细算来,她在此居住的时间,还不足十日,甚至在离开前都未曾与沈峥渡道别。

再次相见,已是摘星岭任务之时。沈峥渡并不埋怨江挽给自己喂下白榆血,他深知江挽不会真的置他于死地。

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不会让他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却死了。

她的白榆血并未起到任何作用,他与栾华皆安然无恙,甚至在她死后,弥生符对他们也失去了效用。

他与江挽之间唯一的关联,断了。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他们即将冲破阴霾,飞向那些人无法触及的高度。只需再等上几年,他们必将迎来明媚的春天。

可她却不愿等了。

如今,秋天已然来了,秋千,也确实很好看。

但当初做秋千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