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琵琶精又换了个腔调,语气恶狠狠地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云沐噗嗤一下乐出声来,腹诽道:琵琶精有没有勾魂摄魄的本领我不知道,国王是否容色绝美、风情万种也想象不出来,反正姐姐两者都具备,美丽高贵如女王,古灵精怪似妖精。
孙行者有七十二变,姐姐一百四十四变都不止。
诶,不对!
把姐姐比做妖精是不是有点不敬,该比作仙子才对啊,可仙子大多高冷端庄,不苟言笑,哪个跟姐姐这般,时而温和亲切,时而嬉笑怒骂,率性洒脱,生动有趣呢?
把姐姐比成国王也不妥。
世间虽没有女王,身份贵重的女人倒是见过许多,她们貌美,仪态和风情好像也有,可一眼望去就觉得假,矫揉造作、故作姿态,满身的珠光宝气,除了鲜亮,没看出半分高贵,十分庸俗。
高贵和风情是在骨子里的,跟身份、地位、穿着、以及身处何地无关,如姐姐,姐姐住着茅草屋,穿着粗布衣,身上没有一件饰品,可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依然光芒耀眼,无法抵挡。
姐姐就是姐姐,独一无二,无需与任何人相比。
翌日,云昭和翠花刚吃完早饭,铁柱和二丫就跑了过来,一进院门就开始喊:“大伯母,昭昭姐,你们吃饱了没,我们来接昭昭姐来了!”
翠花笑道:“吃饱了,哎哟,你们俩接姐姐来了!”
“嗯,我帮姐姐端着蜂蜡!”
“我帮姐姐拿布和蜡刀!”
“啥也不用拿,燕姐和琴嫂子都拿过去了。”云昭一边收拾,一边问:“二叔二婶过去了吗?”
二丫道:“我娘刚去,我姐去的早,说先占个位置,怕一会儿给挤到后面去。
我爹在街上给天宝叔说话呢,我爹说,跟昭昭姐一块去,人太多,我爹在前头给昭昭姐开路。”
“嗬,听着话就知道人少不了。”云昭擦了擦手,对翠花道:“娘,您把门从里边栓上,我回来喊门。”
铁柱一拍胸脯:“昭昭姐放心,沐沐哥哥临走之前说了,让我保护大伯母和昭昭姐,我不学那玩意儿,大伯母交给我就可以了。”
云昭哈哈大笑,揉着铁柱的脑袋道:“铁柱,好弟弟,真是我们家的小勇士!”
铁柱下巴微扬,一脸的骄傲。
翠花笑道:“光天化日的,能有啥事?难得有个热闹,都跟你姐去玩吧,我带上门躺会儿。”
铁柱道:“那我在街上给大伯母巡逻!”
“行!”云昭笑着告别了翠花,领着俩孩子往外走,“铁柱,想不想去读书?”
铁柱挠了挠头:“读书?”
“对,读书,去县里的学堂读书。”
二丫抢先道:“想去,我想去!”
铁柱嗤道:“你想去管什么用,你知道读书得花多少钱吗?
别说咱家,里正家都供不起!”
二丫眼睛里的光顿时黯淡下来。
云昭啧道:“铁柱,不许这样说话!”
铁柱小声道:“可我说的是事实啊,家里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总不能花一个人身上吧!
我娘说,念书不念书的不打紧,吃饱肚子才是大事。”
云昭笑道:“有姐姐在,你还怕饿肚子吗?
姐姐既然这样问,就没打算让你家拿钱,你想读,姐姐供你。”
铁柱顿住脚步,抬头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
铁柱松开云昭的手,撒丫子往外跑。
云昭晃了晃二丫的手,安慰道:“二丫,不是供起供不起的事,是学堂不收女子,不然的话,姐姐把你们仨都送去读书。”
二丫道:“我知道学堂不收女娃,刚刚就是太高兴,给忘了。
昭昭姐,我真的好想读书,我觉得识字的人很厉害很厉害,就像你跟沐沐哥哥,还有大伯母,长林哥哥,我想跟你们一样。
可是,学堂为什么不收女子呢?
为什么不让女子考科举呢?
就算不考科举,跟你和大伯母一样,当个会写字,会记账的的农妇也行啊。”
云昭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当然行了,我和你大伯母都是跟家里人学的,我给你买点纸笔,等你哥学了字,让他教你,二丫这么聪明,还能学不会么?”
二丫笑起来:“也对,让我哥教还能省一份束修呢,这法子好!
昭昭姐,我哥写字歪歪扭扭的,沐沐哥哥训斥他好几次了,没骂过我一次,这不就是说明,我写的比我哥工整呗!”
云昭哈哈大笑。
街上,铁柱兴奋地对二牛比划着什么,李天宝羡慕地站在一旁,听到云昭的笑声,全都看了过来。
马二牛道:“都等着你呢,快走吧!”
开始把教学的地方设置在里正家,后来有人说院子太小,又改到了村外的谷场里。
云昭一出村口,就看到谷场里黑压压一大片,连谷场周围的树杈上、谷草垛上都坐满了人。
里正的声音也传过来:“男人往后退,女人站中间,老人在外边看孩子,都不许乱了秩序。
二黑!三愣!
你们往前挤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里面是女人待的地儿!”
人群里里传来一阵笑声。
“往后退,再退!大小伙子没个眼力见,就你们那爪子,学的会这么精细的活吗?
还有马大娘,您这么大岁数了,就别在这挤了,万一挤着了咋整,您还是回家等着享福吧!”
“老年人坐最外头,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别跟我犟,蜂蜡这么贵,就你们老胳膊老腿的,眼睛也不好使,手一哆嗦,整幅蜡画就瞎了,白糟践好东西。”
不知谁喊了一声:“昭昭来了!”众人呼啦啦扭过头来,然后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里正喝道:“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伴着笑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里正迎出来,互相打了招呼,跟马二牛一前一后护着几人来往里走。
村民用竹竿搭着一个方形的竹台,上边铺着席子,摆放着桌案,麻布、炭炉、蜡染刀等一应用具,旁边还有一盆调好的蓝靛水。
里正引着云昭站到台上,对众人压了压手,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里正高声道:“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手艺都不外传,有的传男不传女,有的连亲儿子都不轻易传授,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徒弟会抢师傅的饭碗!
但我们昭丫头却无偿传授给大家,这说明什么?
说明昭丫头记挂着大伙,想让大伙过上好日子,她是把她自己的钱,分给咱们大伙!
我敢说,昭丫头这份胸襟,咱们全大燕找不到第二个,咱们大伙得感恩,得惜福,得心中有数!”
云昭笑道:“陈伯伯,各位都是我的叔伯婶婶,兄弟姐妹们,没一个外人,不用客气。大伙都等了这么久了,咱们开始吧!”
里正道:“再等一下,学艺是要拜师的,昭丫头不计较,咱们大伙也不能太不讲究,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是昭昭的弟子。”
里正往前两步,大声道:“所有人跟我一起,对昭昭行个揖礼。”里正说完转身对云昭深施一礼,周围的人如风吹草颈,全都对着台上深深弯腰。
云昭忙上前搀扶里正:“使不得,使不得,陈伯伯折煞云昭了!”
然后又对台下团团施礼:“各位叔伯婶婶,云昭还礼了!”
里正笑道:“礼成,下面请昭丫头为大家授艺!”说完走下了台。
下面有人喊道:“里正,昭昭算是咱们的小夫子了,还能喊昭丫头吗?”
“不能这么喊,都行过礼了,还丫头丫头的,太失礼了!”
“那喊啥,喊昭师傅?”
“什么昭师傅,昭丫头姓马,得喊马师傅!”
“喊夫子或先生才对!”
云昭拍了拍手,笑道:“大家安静,以前怎么喊,以后就怎么喊,各位婶子大娘,时间宝贵,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画几幅画吧!”
周围安静下来,目光全都盯着云昭的动作。
云昭拿起蜡染刀给大家看了一下,然后坐下来,把腊刀从蜡液里涮了涮。
“蜡染就是画蜡,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蜂蜡融化,然后用蜡染刀灌满蜡液,用蜡液在布上作画,浸泡、染色后晾干再退蜡。
我先给大家画个手帕……”
起初众人很平静,等第一个手帕从蓝靛水里捞出来,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只见两条鱼吐着泡泡跃然于上,两条尾巴活灵活现,像是在帕子上游动一般。
云昭讲的仔细,大伙听的认真,不知不觉就过了半晌,云昭正想教大伙画个蝴蝶纹,刚画了个翅膀轮廓,就听人群外传来铁柱的声音。
“昭昭姐!昭昭姐!爹!爹!你们让开让我过去!”
云昭心里一凛,噌一下站起来,马二牛已经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铁柱,怎么了?”
铁柱气喘吁吁地道:“爹,快回去看看吧!
狗剩赖在我大伯母门外不走,待了好一会儿了,他还说爹的坏话,说昭昭姐不孝……”
铁柱没说完,马二牛就朝村里跑去,云昭挤出人群,撒腿就跑,身后的人群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