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薇一把火将无字书烧了个干净。
橘红的火光映照在她的面颊上,丰山案,昌宁伯案,都是故意被截走的。
她顾不得许多,一脚将灰烬踢散,便匆匆往大理寺赶去。
大理寺门口,气氛肃杀。
阮玉薇的额头渗出层层汗珠,远远地她就看到一群身着飞鱼服,腰佩宽刀的皇城司侍卫将大理寺团团围住。
她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奉陛下口谕,大理寺少卿陆让,私藏反书,意图谋反,即刻缉拿归案!”
侍卫统领宣读圣旨,声音冰冷无情。
他将甚至扔在陆让的身上,“陆大人,谢恩吧。”
陆让紧绷着下颌,“臣谢圣恩。”
阮玉薇刚靠近就就被皇城司拦了下来,“皇城司缉拿要犯,闲人速速退去!”
她被推搡到一边,几名侍卫押着陆让从大理寺走出来,摘了官帽,身上带了枷锁。
哪里还有平时俊朗玉立的模样。
陆让一眼就看到了阮玉薇,微不可闻地朝她摇了摇头。
她既然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应该是也发现了钟冠诚给他下的套。
那本书,应当被她销毁了。
再者,这事漏洞太大,就算没有被销毁,审问几日,他也会被放出来。
后面之人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想警告他而已。
从一开始的拐卖案开始,所有的事情,在中途都会受阻,莫名地推进不了。
“带走!”
陆让被押解上了囚车。
周围不明所以的百姓,看着远去的囚车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难不成陆大人也是贪官?不像啊。”
“嘁,当官的哪有不贪的。”
“就是,他要是不贪,抓他做什么。”
人群渐渐散去,小福一眼就眼看了站在大理寺台阶下的阮姐姐,
“姐姐!”
他将脸色有些发白的阮玉薇拉回了铺子,“陆大人怎么会被抓。”
小福虽然和陆让接触不多,但是陆大人为官这几年,断案严明,京兆府错判的案子,都是在大理寺推翻的。
他可不会相信陆大人是贪官。
阮玉薇现在的脑子有些乱,她听不进小福正在说什么,只能无措地摇摇头。
陆让被抓必然有个罪名,现在……
小院儿还有个无名!
阮玉薇来不及和小福交代什么拔腿就往小院儿跑。
她跑得肚子生疼,还是迟了一步,皇城司的人已经围了小院儿。
巷子口上尽是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凶神恶煞的皇城司爪牙,谁也不敢再多上前几步。
阮玉薇只能庆幸,自己将那本书烧干净了。
等皇城司的人离开后,她回到已经被翻得底朝天的小院。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满地的狼藉,好像在说,他们的可笑。
阮玉薇捂着心口慢慢蹲了下来,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近在咫尺,却在一夕之间全部坍塌。
她甚至就连是谁都不知道。
烈日高悬,她却觉得好似寒风刺骨一样。
剧痛袭来,她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毒发了。
她本该五感尽失而亡,是无名用药压制她体内的毒,总归要有一死,她想看着害死她娘亲的仇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让不知道无名瞒他了,但是她自己知道。
现在一切都毁了。
阮玉薇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蜷缩着身体,忍不住地颤栗颤抖着,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骨髓。
每一次毒发,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阮玉薇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她深深地嵌入沙土,鲜血淋漓。
“陆让……”
她无力地呢喃着,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闭眼前恍惚又看到娘亲叉着腰站在门口,让她把园子里的菜收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时,阮玉薇气若游丝地睁开了眼。
“醒了,你昏了三日。”
无名推着轮椅进来了,他的身后是已经很久不见的无影。
阮玉薇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我还有多久的寿数。”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一副气数将尽的模样。
这是无名给她下的结论。
阮玉薇的毒是自娘胎里就带的,早就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给怀子的妇人下这样的蛊毒,不是常人能为之。”
“若是能寻找苗医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阮玉薇扯起唇角笑了笑。
“这么说,就是没两天活头了。”
无名摸着小黑猫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应,也没有否。
“苗医王在哪里。”
阮玉薇抬眼,那道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看在门边。
不真实地就好像在梦里一样。
陆让的身上还穿着那日的官服,虽然已经皱皱巴巴,甚至还有数条鞭痕,也掩盖不了他那独有的清冷。
无名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的到来。
侧身抬手,手中的一瓶白瓷瓶递给陆让,“这是我最后一点儿家底,多谢陆大人这些时日的照顾。”
“苗医王是死是活着我不知道,但是以那个老头的狡猾,他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杀了。”
陆让接过瓷瓶,看了一眼无名,问出了这几日在牢里一直萦绕在他心底的问题。
“你是他的人,对吗。”
无名的唇角勾起,“是,也不是。”
陆让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自诩算无遗漏,没想到竟然是你这儿失算了。”
无名没有追问他是说的他自己,还是那个人。
“无影,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阮玉薇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能看到无影背着一个小包袱推着无名离开了。
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偏离了。
“你们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让将瓷瓶收进怀里。
“没什么,玉薇我们现在就出去,去找苗医王,你还有救。”
阮玉薇皱着眉头想站起来,“不对,你们说的‘他’是谁。”
“是不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娘的仇是不是不能报了。”
陆让的唇角翕动着,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看着阮玉薇的眼底那抹微弱的光,好半晌后才说道。
“我被革职了。”
“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平头百姓。”
阮玉薇的嘴张了张,“怎么会一样呢……”
“你是侯府三公子,内阁大人的外孙……”
“玉薇!”陆让头一次抬起微红的眼眶,“我什么都不是,从来什么都不是。”
“我能当上威风凛凛的陆大人,也能是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现在,我什么都不管了。”
他眼神坚定,语气决绝。
“我要带你走,离开京城,去苗医王,给你解毒。”
阮玉薇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
这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可是她不想走。
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给娘亲报仇。
她认识了小福,花爷爷,石头。
还有琴姐姐也在这里。
她去哪儿呢。
她想做的一件都没有做成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