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摆在面前的有一条白绫和一把剪刀。
选择白绫就是死,选择剪刀只需要剪掉头发李容卿就可以踏出这道门。
李容卿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喜欢和哥哥们一起学习。
伯父父亲不只有一次感叹,若她为男儿该有多好,肯定能带领他们李家更上一层楼。
李容卿从小就不服输,并不觉得自己有哪点比哥哥弟弟们差。
母亲颇有微词,但是她把女子该学的针织女工,礼仪女戒等都没有落下。
所以她的母亲便睁只眼闭只眼,给她购买《史记》《资治通鉴》《大燕律》等书籍。
不能为她请这方面专门的先生,李容卿就在屋里自己琢磨,父兄心情好时会去询问。
就算自己是女子那也是李家的血脉,就不配得到伯父父亲等人的庇护吗?
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只需要查出陆公子的真实死因,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
可她的血脉亲人不愿为他出头,因为她只是女子,不值得家里的男人们去冒险。
她也可以下乡避避风头,但偏要让她去犯错女子住的尼姑庵堂。
他们都知道在那里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却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那是个好去处。
李容卿的手紧紧的握着剪刀,自己才不要去当尼姑受人搓磨,更不要背负着“污名”死去。
院子里面没人,正是她的机会。
把复杂的发型拆散,剪掉拖地的头发,瞬间感觉整个头都轻松了。
头发随意落在地上,李容卿并不打算收拾,必要时候可以为她作为遮掩。
容易暴露身份的钗环首饰一个没带,换上自己从前觉得有趣就买下的男子服饰。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买,可能自己内心希望自己是个男子吧。
如今倒是起了大作用,把头发扎起裹成一个小球,戴上帽子挡住那些碎发。
用眉粉把露出来的肌肤都弄得黑一些,把自己存起来的200两银票贴身藏好。
用衣服枕头等东西在床上堆出一个人形,放下床帐,朦朦胧胧的看着就像自己躺在床上一样。
找准位置,轻松的用剪刀把窗户撬开,混出她的院子后,一路有惊无险地避开人到院墙边。
李家的院墙不是太高,她很快就借助旁边的盆栽翻到外面去。
长到15岁,除了各家夫人的宴会邀请,李容卿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前出门都有马车仆从,一时之间她有点迷茫,不知道该走哪里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
虽然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但留下肯定是错的,李容卿咬牙随意选了一条路离开。
月皎皎要去青州,前些天就央求皇帝,她想要出宫的令牌,可以出宫置办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知道李容卿的事后,月皎皎就让九九观察,想要女性崛起,并不是一个女皇站在高位就行的。
在从小洗脑流水式的教育下,李容卿敢为自己争取,不认男权社会所谓的命。
勇敢的跳出家族给的枷锁,真的非常的了不起。
李二夫人推门看到屋里的那些断发,那双哭肿的眼睛再次流下眼泪。
老爷已经让人备好马车,她这个时候不想再去催促她的女儿,眼神空洞的坐下来。
怎么突然就到这一步了呢,恍惚间看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问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去学堂读书?为什么哥哥弟弟们可以,而她不可以?
自己告诉她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没到自己腰高的闺女却有理有据的反驳。
“我与家里兄弟是血脉至亲,同席又能如何?我在学堂一不吵闹、二不任性……”
昔日童言犹在耳,想着这辈子欢欢喜喜的送她出嫁,看她相夫教子。
没想到才行至一半便遭逢突变,为何便是我儿这样命苦。
没等她过多伤怀,她的丈夫,女儿的亲生父亲便亲自过来催促。
“你坐在这里是做什么,还不快让卿儿出来,趁天色黄昏低调的走吧。
若是在留在家里,过段时间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二夫人的眼睛发直地看着地上黑色的秀发,李父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哀叹一声。
“我们也不止卿儿这一个女儿,只能怪她命不好。”
二夫人强扯出个苦笑,是啊,老爷不止卿儿一个女儿,可她却只有卿儿这一个女儿。
“莫要犯糊涂,躲能躲多久的时间,终究是要去的。
也想想容衡,有个克夫的姐姐,衡儿的名声也不好听。”
李二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向床榻,掀开床帐看到里面的情况时。
她却没有太过震惊,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走了好走了好啊,是自己没用,护不住她。
容卿从小就是有主意的,希望她在外面能够一切顺利,不受这大宅院的诸多约束。
李父察觉到不对,急匆匆的跑过去一把推开李二夫人。
“啊啊!是你放走她的?你故意放走她的?
你到底有没有为我们李家女眷的名声考虑过,你这让大哥三弟他们怎么看我?”
李二夫人笑得相当讽刺,“嗯,是我放走的,哈哈哈~
面子、名声有那么重要吗?她也曾骑在你的肩头,一声声的唤你爹啊。
李?生,她在我们跟前,从这么点长到亭亭玉立,你便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吗?
你真像个怪物,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来人,来人!
给我把夫人带回院子里面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之后又命令心腹,让他们秘密低调的去寻找李容卿找回来。
他不怕李容卿跑得远远的,再不回这个家,就怕她被人抓住,做出有损他们李家颜面的事。
从没走过这么久的路,李容卿猜测自己的脚应该已经磨破皮了。
小腿也酸疼的不行,但京中的客栈她一家也不敢住,也不敢往几个城门口走怕被拦下。
很快她就发现李家的仆人,一通绕路乱走后,便看前面巷口处堵了一辆奢华低调的马车。
只看马车上的花纹,李容卿猜不出是哪家,只能低着头用手挡住脸准备往回走。
“姑娘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李容卿的脚步顿住,猜到这人必定是早就盯上自己了,那自己就算跑也是跑不掉的。
于是她回头转身淡定的整理衣摆,缓缓向月皎皎的马车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