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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媞掩住面上笑意。

牧家这是顺遂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耐不住性子。

她看向李怀肃,“怀肃哥哥,不知这次来得是谁。”

李怀肃伸手,轻轻拍了拍云媞手背。

无论来的是谁,也不能欺负了他的太子妃去。

李怀肃:“把人请进来吧。”

可待远远地看清,跟着玄甲卫进来的,居然是个下人打扮的老嬷嬷,李怀肃面色一沉!

他刚罚了牧家那个不知进退的老妇,那里说,牧家无论如何也该派个族中有身份有地位的,来太子府说明情况,更兼请罪。

谁想,来的居然是个老嬷嬷!

这未免也太欺负他李怀肃的太子妃……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一旁绿萼出声道:“这不是老夫人身边负责洒扫的古嬷嬷吗,既是她来,想必是老夫人有些话说……”

闻言,李怀肃心中愈怒。

他虽然不懂后宅里太多的弯弯绕绕,可也清楚,牧家老夫人派一个扫地婢来此,根本就是轻贱他李怀肃的王妃!

“呵,枉老师为人师表,竟收束不了家人,做出这等无礼的事来!”

李怀肃沉下脸色。

他印象中,牧殊城自幼便教他读书习字,纵然没有云媞,他和老师也天然地有一重不同旁的臣子的亲近。

更是相信,老师品行高洁,最重礼教。

也就是因为这个,牧殊城受皇命,亲自对云媞这个亲生女儿下手,李怀肃能体谅他是迫不得已。

可如今,牧家这种种行事……

若那牧殊城当真是个守礼公谨的,后宅女眷为何如此无礼?

李怀肃皱眉,向身边伺候的近侍,“叫牧家人回去。她是个什么东西,如何配觐见太子妃?”

近侍口中应着,刚要去。

李怀肃:“等等!”

他手一挥,将绿萼整理的那张缺斤少两的礼单扔给近侍,“让牧家人把这个带回去。这上面少的东西,叫他们七日……哦,不,三日内,统统补全!不然,孤还要找老师说话!”

近侍双手捧着礼单去了。

一旁,云媞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劝。

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见她一副纠结模样,李怀肃缓了声气,笑道:“你不用为你爹担心。老师每月的俸禄不少,这个月因为你我大婚,父皇对他也多有赏赐,这钱,他一定还的上。”

云媞故作担忧地点了点头,“是。”

这钱,牧家最好还得上。

若连这点子利息他们都还得吃力,那往后她牧云媞讨要本金的时候,他们怕就只能……

用命还。

用过膳后,李怀肃体恤云媞近日疲累,着她自去歇息。

来福、绿萼两个侍女,伴着云媞,回了小院。

一关上门,来福就有些忍不住:“小姐,那嫁妆中缺东少西,本就是牧家理亏,小姐为何不直接告诉太子,让太子为您讨回公道,反一定要绕上这么一圈?”

云媞确是有些倦怠,换了一身宽松的寝袍,身子斜斜地倚在软榻上,“绿萼,你说给她听。”

“是。”绿萼看向小妹妹似的来福,耐心解释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奴婢说句不知轻重的话,他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钱财有多重要。”

“若是小姐只把此事平铺直叙到太子殿下跟前,怕是八成会换来殿下一句,‘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缺什么少什么,大不了孤补给你’。”

绿萼沉着嗓音,学李怀肃的样子,让云媞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是呢。”云媞笑着点了点头,“牧殊城素来极会营钻自个儿在外的形象,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恐怕太子一时根本看不清。”

她不求李怀肃能为她报仇,只希望男人在她推平牧家的时候,别成为自己的阻力就好。

听着云媞和绿萼的分析,来福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不怪小姐总说自己呆呆傻傻的,跟绿萼姐姐比起来,她要学的,可还多呢!

另一边。

古嬷嬷走了这么一趟,只远远地窥见邻水亭中,太子和太子妃共同用膳的身影,便被玄甲卫赶走。

灰溜溜回了牧府。

一进门,便被叫到牧老太太和牧殊城跟前,少不得把刚才在太子府一番遭遇,一五一十说来。

听得古嬷嬷叫人给叫了进去,却不得觐见。

牧殊城皱眉:“此事原是咱们孟浪了。太子府虽建在宫外,可到底也相当于是小东宫,哪里能叫家中仆从下人就这般大刺刺去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那牧云安无论在牧家是多卑微乖巧,可到底嫁入了太子府,是堂堂正正的天家之人。

母亲和老二媳妇,还似原来一般对她吆五喝六,这,不合适。

更何况……

牧殊城越寻思,越拿不准,牧云安到底是谁的骨肉。

更拿不住,牧云安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看她这一嫁入太子府,就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怕是……知道了……

牧殊城只觉心口透凉透凉,连手指尖都有些发麻了。

偏生一旁的牧老太太还和古嬷嬷一起,大声吵嚷:“这是什么?这是太子妃给你的?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

尖锐刺耳的声音,扎得牧殊城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自然是不敢说牧老太太什么,便向古嬷嬷训斥道:“家主面前,胡乱吵嚷些什么?!”

“老大,你好生看看,这是什么!”

牧老太太颤巍巍地,把手中那张薄纸,劈头盖脸朝牧殊城扔来。“看看,看看你那好外室,养出来的好女儿!她是在问咱们家讨债啊!”

“什么?”

牧殊城拾起那张薄纸,眼睛越睁越大。

他心口一阵狂跳。

腾地起身,向古嬷嬷:“这东西、这东西……怎么来的?!”

牧云安在家待嫁的时候,他明明跟她说清楚了!

沈氏当年给牧云媞准备的嫁妆,原是很大一笔。

可再多的钱,也禁不住……牧殊城要应酬,要买古董,要以文会友办诗会,牧老太太日日要吃血燕、人参,和南边诸国上供的各种仙药,牧家老二要逛花楼,买船,日日吃酒游玩,老二家的生了三个孩子,各个儿都抻着脖子,等着人拿钱去喂……

只有牧殊城的月俸,这怎么够?!

用嫁妆补贴家用,是牧殊城早就和葛氏商量好的!

牧云安的那些个嫁妆,看似风光无限,十里红妆。

其实小一半都是虚抬。

可这都是早就说好了的!葛氏不是沈氏,不敢直着脖子与他争竞,一早就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出什么纰漏。

如何这牧云安一嫁过去,此事竟又牵扯了出来!

丢人不说,竟然还叫他还钱!

那么多钱,他、他哪里还得起?

家中状况,牧云安明明清楚得很,还要如此!

她这是……

牧殊城面色黑沉得快要拧出水来,他捏皱了手中那张纸,看向古嬷嬷:“这话,当真是太子妃说的?你亲耳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