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从何说起?”马氏猛地愣住。
宝宁公主目光冷冷地盯在萧子恒脸上,“子恒弟弟在本宫这花圃前堆满了柴火、枯叶,本宫来的时候,只余下了一片焦糊和青烟。”
她又看向马氏:“舅母,本宫这公主府是父皇敕造,你们竟要纵火烧毁。此举,可是对父皇不满?”
“我们……我们怎么敢?!”马氏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强撑住了才颤颤巍巍道:“你子恒弟弟还只是个孩子,是公主想多了……”
“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平日里不好好管教,出了事只一句‘他只是孩子’便能揭过?”宝宁冷道,“今日是要烧本宫的院子,明日若打杀了人,也能只说一句‘他只是个孩子’?到时候,纵然本宫容得下,母后容得下,国法容得下吗?”
宝宁公主声音清越,一字一句都打在马氏心上。
萧家满门荣耀,来自皇权。若惹得皇帝不悦,怕是……连萧皇后都护不住!
想着,马氏再也撑不住。
扯着萧子恒,“噗通”一声跪下。
二人身后,萧氏下人跟着呼啦啦跪了一片。
马氏拉着儿子,“公主,宝宁公主,臣妇等,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啊!子恒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太子、公主明鉴!”
萧子恒点火,她根本就不知道!
可前几日,宝宁公主就是因为花园中厢房起火,才出了那么大的丑事。公主现在对火忌讳,也能理解。
想着,马氏心一横:“殿下,是臣妇平日里对孩子疏于管教,才险些招致了今日的大祸。还请公主殿下赎罪,我们……再也不敢了。”
她磕下头去,眼角余光愤恨地扫到躲在公主身后的云媞裙角。
这小贱蹄子,今日倒好运气,躲过一劫……
突地,马氏眼角一跳。
只见公主那片红色裙角飘开。是公主侧了侧身。
宝宁公主:“无需向本宫请罪。子恒弟弟倒该向她说一句对不起。”
公主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云媞。
马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让她的宝贝儿子,萧家长房嫡子,给一个卑贱的婢女道歉?
这、这是羞辱人,还是……
马氏虽是续弦,可毕竟是萧家执掌的正妻,还不算太没脑子。她伏在地上,目光有些狐疑地看向静立一旁的云媞。
这婢女生得这般好看,又有一股出尘的气质。纵是布衣荆钗,也掩不住她通身清贵。
太子和宝宁公主,都对她这般在意。
她真的只是一个寻常婢女吗?
狐疑在马氏脑中一闪而过。可是,不对。
刚才那个婢女,说她是痴的。谁会在乎一个痴傻之人?
宝宁公主今日这番做作,大约还是因为那武安侯世子叫她丢了颜面,她气儿不顺。至于太子吗……
太子一贯喜与萧家作对。
一旁,李怀肃皱眉,看向妹妹:“宝宁,是子恒挨了打。”
他不喜欢萧家人,可李怀肃平日里最是秉承公正,见不得宝宁公主这种利用身份压人之事。
谁知,宝宁公主却看向云媞:“你为何打他?”
云媞指着萧子恒,“他,踢猫,烧院子,掀女人裙子。他坏!”
李怀肃猛地一愣。
他目光越过宝宁公主肩膀,直直看向云媞。
萧子恒竟这般欺凌于她?
可她……
刚才怎么不说?!
宝宁公主来之前,云媞一言不发。就这么,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吗?!
李怀肃再压不住胸中那股子又痒又痛的怒意。一时间,他不愿对上云媞澄澈的目光,转向马氏,“呵呵,这便是萧家教出来的好子弟?”
马氏身子都骇得软了,张着嘴只说不出话。
萧子恒吓得直哭。
李怀肃怒极,“这样的人,不配入宫为璋儿的伴读。孤明日便禀明圣上,萧子恒往后便不必进宫读书了,回家闭门思过!”
云媞掀起眼皮,飞快地瞥了李怀肃一眼。
李怀肃别过脸去。
做了这等腌臜事儿,只是罚萧子恒,不能进宫。
这是罚吗?
不再看李怀肃,云媞转向宝宁公主。她一抬头,眼中竟有点点泪意,扁着嘴嘟囔:“公主赏的裙子,扯坏了。”
宝宁公主低头一看。
云媞身上的裙子不值什么,不过是在花圃中做工人人都有的。细看,裙子腰身处,被撕扯开了一道口子。
萧子恒年虽小,气力却大。心思竟这般歹毒!
若是自己的裙子被扯开这样一道口子,里衣被人瞧见……
宝宁公主直接怒道:“传徐管家过来,送舅母和子恒回府。叫徐管家持本宫令牌,务必把今日子恒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舅舅,叫舅舅给本宫一个说法!”
“娘,娘,我没有,我没撕她裙子……”
萧子恒哭闹声中,被马氏扯着离去。
宝宁公主看向李怀肃,“皇兄还不走?”
舅母也好,皇兄也好,大约都是听说自己丢了人,来劝她忘了傅轻筹的。
她不耐烦听劝。
一旁,李怀肃一挥手,跟着的玄甲卫清退了花圃里所有的下人。
李怀肃定定看向云媞,“你刚才,为何不愿与孤明说?”
云媞不语。
倒是一旁的宝宁公主愣了愣,随即皱眉,“皇兄,你勿要吓唬痴儿。她是孩子心性儿,晓得些什么?”她顿了片刻,“她不愿和你说,想必是不喜你,不愿同你说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怀肃性子严峻,光是往哪儿一站,连萧子恒这样的小霸王都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痴儿怕他,也是寻常。
话一出口,宝宁恍惚间只觉得李怀肃身子摇了摇。
“皇兄?”
“……无妨。”李怀肃压下咳嗽。他不再看云媞,转身就走。
送走了烦人的亲戚,宝宁公主舒了口气。
一旁,玉翘赶上来:“公主,为这外室得罪了舅爷家……”
“住口!”
宝宁公主脸色一寒,“枉你是本宫从宫中带出来的大宫女!竟这般行事!”
玉翘飞快地瞥了一眼云媞,只得委委屈屈跪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错在何处?”
玉翘咬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眼见手下调教出来的侍女,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宝宁公主只觉心烦。她指向一旁的云媞,“连她一个痴的,都晓得护住府里的猫!你却只知道躲清闲!”
玉翘眼眶都红了,狠狠地瞪了云媞一眼。
宝宁公主气得揉了揉额角,“去前庭里跪着思过,等本宫回来再行发落!”
“公主,你是要去?”
“本宫闷死了!要出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