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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光鲜之后,曹清连也有烦恼

春节上午的火车站,列车和旅客少的出奇,有时偶尔还会出现整个车站没有一趟车的情况,从一站台可以一眼望到对面的十二站台,并且所有站台上都没有旅客,整个车站干干净净,就像车站没有营业一样。这是极为罕见的场面,一年当中,也只有在春节这个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极端的现象。

春节这天,当班的职工和值班的干部,虽说是牺牲了节日的团聚,但也算是最清闲的一天,而且对于当班职工来说,还是“投入产出”率最高的一天,因为职工过节上班有两倍的加班费,算起来很划得来,但领导干部没有。

过节旅客少,本该轻松一点,然而,由于上级领导要安排慰问,再加上一些新闻媒体习惯了节日采访,实际上这一天大家也不得清闲。

不过,对于有些领导慰问的这种额外添忙,与领导的检查工作不一样,不仅不会让基层的干部职工们反感,反而会让大家格外高兴,因为大家都会觉得很有成就感。这种节日慰问,职工们看重的并不是领导送来的慰问品有多少,而更看重的往往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作为最朴实的现场职工,能够赶上被上级领导看望或接见,特别是如果能够得到高层领导的接见,都会感到十分自豪和骄傲,心里面会产生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现实当中,无论是一个普通单位还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能够得到大领导的接见,那也是一种资本。假如能够和大领导照个相、合个影,那就更感到是一种骄傲。这对有些人来说,很可能就会兴奋若干天,甚至自豪一辈子。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当与人谈论起这种经历时,少不了会炫耀一番,也很容易引起朋友的羡慕。据说,还曾经有人和中.央级首长握手以后,好多天都舍不得洗手呢,这听起来像玩笑,其实还真有其人其事。

与大人物的合影照,也往往会被主人当做最珍贵的人生经历,主人会精心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显眼的位置,或珍藏在影集里,甚至作为珍贵的传家宝珍藏起来,作为自己光荣历史的见证。

自古至今,似乎人们都是有这样的偏好,这也许是人的另一种天性,其实说白了这就像现在的追星热一样,都喜欢追明星,追名人。

送走了慰问的省市和集团公司的领导,曹清连和文绍杰又一起到几个一线岗位看望了当班职工,与夜班慰问一样,给职工送去了一些节日慰问品。当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已接近十一点,他告诉小何:“没什么事儿了,你休息一下吧”,小何也回禀了一句:“好的站长,如果有啥事儿您就叫我,我就在办公室等着。”

进门之后,曹清连没有坐回他那个老板椅子上,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靠墙的长沙发上,他很想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哎呀,我终于能够喘口气了!”曹清连自言自语地说。

可是,此时手机的震动又一下提醒了他,“哦,对了,还有一项重要工作没做呢,得赶快在中午之前完成才是!”

打开手机屏幕,收到的春节问候短信已经又攒了300多条了,这还不算昨天除夕晚上处理过的部分。

一则则春节拜年的问候,让曹清连心里也是暖融融的。有老同事,老同学,有部下,有朋友,没想到有这么多送来的祝福。祝福的内容也是多种多样,有常规的祝福“新年万事如意、阖家幸福、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之类的,也有祝愿“事业辉煌、前程似锦”之类的,有表达感恩的,也有表达感谢的,看着看着,让曹清连欣慰不已。

但欣慰和自豪的同时,他必须得一个个的给予回复呀,可这么多的来信,回复起来也挺麻烦的,好不容易忙过工作才难得清闲一会儿,却又被这浓浓的短信之情困扰了。

可是,不回复也不行呀,春节拜年,礼尚往来是必须的,不能不尊重人呀。况且,除了回复之外,自己也需给一些领导、同僚和好朋友主动送去问候,这也是新年第一天必做的功课。

于是,就这样,曹清连一边翻看,一边用拼音输入法操作回复,好在他还算比较熟练,只是个别的特殊韵母他还不熟练,就用联想的办法去处理。可是,因为来信太多,操作了一会儿感觉手指劳累,便有点嫌烦了。曹清连没有了耐心。

怎么办?干脆也只有采取走捷径的办法:分类回复、看人下菜!也就是:对于单独发给自己的问候,尤其是专门有针对性发给自己的,就采取礼尚往来的策略,下点功夫,也编写一则“专利”式儿短信发给对方,以示尊重。当然,给有恩于自己的老领导和关照过自己的人拜年,则更需费点心思,用发自内心的语言来表达感情和问候。

那么除此之外,针对其它大多数例行公事的拜年短信,自己也不得不采取同样的对等策略来回复了,或复制张三的发给李四,或复制一则合适的内容群发,这样就不至于花费那么多功夫了。

说句实话,自从来到神州站当站长之后,对于每逢节日有比原先更多的问候短信,一开始还觉得挺温馨的 ,对有这么多人在节日能够想着自己,总有一种自豪感。

然而,后来的感觉却不一样了,由于在车站打交道的人不断拓展,节日收到的短信也相应的愈来愈多,反而觉得这种节日慰问变成了一种负担,因此也的确有点嫌麻烦了。

有一次,曹清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没到神州站之前为何没那么多问候短信,而到了神州站之后却突然增加了那么多呢?思来想去,他恍然明白,一下子清醒了:其实这么多问候中的关系,绝大多数都是虚无的、是暂时的过眼云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尊重的并不是你曹清连,而是神州车站站长这个位置,对他们来说,你无非就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再联系到上次竞争集团公司副总岗位时,曹清连想到,无论是能力政绩和人缘关系,自己都是优势,可最后呢?在上面引导暗示推荐邬良之后,为何没有人顶住压力,给自己主持公道呢?这就充分说明,所谓的人缘好,也不过是表面的,在每个人涉及自己利益面前,都会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关键的时候,没有几个人会为你两肋插刀!这,恐怕就是社会现实,也应该看透并看淡才是。

所以说,从春节拜年短信这个小事儿上就可以得出一点启示:自已绝不能得意忘形,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觉得是自己多么了不起。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尊重你,是因为你拥有了这个站长的位置,你靠的完全是领导和组织上给你的这个位置,并不是你有多么厉害,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绝不能忘乎所以!待某一天你离开了这个岗位,就会明白这种官场的世态炎凉。俗话说:人一走茶就凉——这是一条铁律。

想到这里,曹清连又联想起神州站前面的一位老站长鲁站长,也是曹清连的老领导,他现在退休了。有一次,曹清连安排请老领导鲁站长喝酒,打了几次电话却联系不上,一直没人接听。

过了半天,鲁站长夫人回了电话,说他出门锻炼身体,没有拿手机。嘿!这老领导怎么出门连手机都不拿呢?曹清连感到很惊讶。在喝酒的时候,曹清连就想调侃一下老领导:“老领导您真潇洒,怎么出门连手机都不带呀,您让我找的好苦哇!”

谁知,老领导的一番感慨深深地触动了曹清连,他摇摇头苦笑着说“嗨!清连啊,你现在是体会不到,等你退休了可能才会体会到。你知道我在神州站干了八年的站长啊,那时候我是多么得神气和风光,有多少人都巴着我!但是,我退休之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刚退休的一段时间,还有一些朋友和我联系一下,但很快,电话就越来越少了。这还不说,等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除了家人和几个发小朋友之外,哪还有人和我联系呢,所以,现在的电话对我来说,基本上都用不着……”原来如此,老领导的这番感慨让曹清连清醒了许多。

……

当然,曹清连现在短信太多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自从拥有手机之后,从来没有更换过号码,他这个手机号整整用了13年,13年的新老朋友都知道他这个号码。

这与有些人完全不一样,有的领导习惯换一个单位就换一个手机号,而且喜欢更换特殊的电话号,或连号、炸弹号,或步步高升的顺子号等。喜欢更换手机号码的领导一般都有隐情,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更换的,要么是怕老号码知道的人太多,提拔新职务或到了一个新单位以后,找的人多会添麻烦,需要减少不必要的交往,这一点无可非议,也确有必要。但是,也有一些人的害怕是另一种情况,就是担心有人缠他,当然这种缠他的人,也绝不是一般人,肯定有什么把柄拿住了领导,比如是否有情人或按摩小姐什么的,这些领导想脱开身,只有更换电话号码玩失踪是最好的办法。

曹清连在这方面根本没有什么顾虑,他的电话和短信从来都是可以见得了阳光的,即使在夫人面前他也根本不怕“检查”,因为他心里根本没鬼,也就不怕闹鬼。

自从有了手机,给人们之间的联系带来了极大便利,这种春节短信拜年也是社交便利的一种。对于普通人来讲,亲朋好友之间,逢年过节互致短信问候,不失是一种令人欣慰的形式。

然而对于官场来说,有些人有着庞大的工作关系,这种发短信问候却难免让人感到有点落入俗套,虽说是一种节日礼节,但是因为大家常常见面在一起,关联人又那么多,其实根本没必要那么客气。

可是,这种客气却难以改变,比如下属给上级领导或给上级机关职能部门领导的问候,不论接受者是什么想法,反正下属问候了心里就踏实,不问候心里就难免有顾虑,光怕对方计较和争理儿,中国人信奉“理多人不怪”。

曹清连也一样,过节了,他也得入乡随俗随大流,也不得不给每一个领导和部门负责人,还有其他众多的机关“大爷”们发一则拜年的问候,这样才心安一些。

给集团公司的领导发短信得讲究一点,对于董事长张进喜和总经理周志耿,就不用发了,曹清连也从来没给两个主要领导发过慰问的短信,觉得根本没必要。

他认为就像自己的想法一样,两位上司管那么大的企业和那么多人,整天忙的不得了,哪还在乎下属的短信问候呀。和他们的关系好坏,根本不用顾忌节日是否问候,是否看望了他们,而在于工作上是否忠心耿耿对领导负责,是否踏踏实实做好工作。

然而,对于集团公司领导班子中的副职来说,那还是需要问候一下的。副职和正职毕竟不一样,往往比较在意下属对其是否尊重,对下属的态度也比较敏感,所以曹清连觉得还是需要给他们拜年的。并且在短信拜年的口气上还得琢磨一下,要根据领导的风格和与曹清连的关系,来选择合适的语言,让领导知道自己的拜年是用心的,有感情的,而不宜用人云亦云的模板,更不能用转发的形式来草率行事,这样才能够达到应有的效果。

曹清连这种过分的考虑,让人感觉似乎很好笑很没必要,然而生活中却还需要这种很好笑的做法,这还是因为现实有必要。对于有些领导来说也许是多余的,他们可能不会计较,无非一则短信而已,根本不在意。但是,也一定会有一些领导比较在意,而对于在意的领导,如果没有做到的话,他就会心生不悦,心生不悦就会对你有看法,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就是一次一次积累起来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曹清连在想到给邬良发拜年短信时,却产生了纠结,是问候还是不问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