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乐少言不说,穆清也有察觉。
从穆清以“老夫人”的身份无时不刻守在乐少言身边时起,再到后来两人将一切说开,穆清每夜陪在乐少言枕侧与之相伴入眠,她一直都有看在眼里,乐少言时常会被噩梦惊醒,但很快又会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强装镇定继续睡过去。
穆清知道,女混子以前在伍仁村可是倒头就能睡,甚至就算以天为席以地为床也影响不了那安稳的出奇的睡眠质量,可谓是过得自在活得潇洒,那时是必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
穆清同样明白,女混子之所以会变成如此这般忧心忧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
乐少言或许的确不担心失去内力,也不害怕习武之路得重头再来过,可时间不等人,而修习武学往往最需要时间来沉淀,这期间,一旦夏仁发现了两人并没有死亡,定然会再设计谋暗下毒手想办法将她们真正置于死地,若是自身没有足够实力,那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为刀俎鱼肉任人宰割,乐少言所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这种情况下,穆清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可以为乐少言解忧,作为良人,唯有,尽可能去理解、支持所爱之人的想法与决定。
“拿去吧。”
穆清主动将那本内功心法放在了乐少言的怀中。
乐少言从穆清手中接过这本书时显得还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想到穆清竟然就这样妥协了?
原本还以为自家穆姐姐不会任由自己去冒险的呢,那刚才临时编的说服话术岂不是白想了……
兴许是看出了女混子表情中的难以置信,穆清又道:“老实说,阿言,我确实很不情愿你做这种有很大风险的事,若是可以,我甚至希望你我此生能一直隐居于此,或是别的什么能远离武林纷乱的地方,我们只管游历山水,享受一世安宁,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世事。至少,这样,我有信心可以庇佑你,让你能有一个安定的、快乐的一生。”
不等乐少言摇头反驳,紧接着,便又听到穆清继续说道:“但我知道,这绝非你所愿,即便是当初那个一蹶不振的女混子,也只是颓废,却未曾窝囊过,不是么?更何况,不止是你,就算是我,也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夏仁那老贼为一己之私残害百姓民众而置之不顾。”
“所以,阿言,我不会阻止你想要变强的决心。”穆清顿了顿,依旧没等乐少言开口,继而又道,“不过你放心,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有性命之忧,我亦会陪着你,若是没有你,我绝不……”
“好了穆姐姐!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许你咒你自己!”
乐少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穆清想说什么,忙捂住了后者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道:“穆姐姐的心意我已明了,我会好好爱惜身体的,也绝对不会让穆姐姐干出什么傻事来的!所以,穆姐姐,快跟我一起‘呸’三下,呸!呸!呸!”
看到乐少言还真有模有样地“呸”完了三下,穆清不禁莞尔失笑,忽而抬起手,捧住了乐少言放于唇瓣上的那只手,然后,便是在其错愕的目光下,缓缓侧过脸颊,轻吻上了那柔软的手心。
穆清再次看向此时已然是瞠目结舌的乐少言,双眸中满是狡黠的笑意,还特地用着促狭的语气,轻声笑道:“嗯,我就知道,我的阿言最好了。”
“……”
乐少言直接呆在了原地,而后,猛地缩回了手,霎时,脸颊像那烧开的水壶一样,热的滚烫,乍一看,好似直往那头顶上冒着烟,此时女混子只感觉自己的小脑瓜嗡嗡的仿佛炸开了花,大脑就像过度运作一样变得一片空白,缓了好一阵,脑子里面依旧只有一个想法:这辈子都不想洗手了——!
但是会不会太变态了?穆姐姐会嫌弃的吧?!那,至少今天不洗了!
由于头脑正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乐少言便下意识地用刚才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嘴脸,随即,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动作似乎是与穆清的举动颇有重合,换而言之,那这算不算是与穆姐姐…间接亲吻…?
于是乎,穆清与孙一就这样看着女混子先是红着脸莫名其妙地嘿嘿傻笑,然后,竟是一个不留神,一屁股栽进了溪流里,但硬是没让刚才那只手沾上水……
孙一倒是能猜到乐少言为何会这样,当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嫌弃地说道:“少坊主,要我说,你俩平时也没少亲密吧,这女混子怎么还这么纯情?”
穆清将落汤鸡似的女混子从溪流里捞起,拿着帕巾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朝孙一淡然一笑,道:“孙一,你没有心悦之人,你不懂~”
“……?”
孙一傻眼了,万分震惊地看向穆清:“少坊主?!你绝对是跟那女混子学坏了!!!”
…
由于内功心法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速成,所以乐少言先将书收了起来,现在,女混子只想试上一试这位弃武从医的分坊管事的武学招式。
乐少言再次捡起刚才那根树枝,并拜托孙一继续陪她训练,孙一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女混子便再一次将纱带绑在了眼睛上。
孙一先是朝着穆清点了点头,向她表示自己会有分寸后,又看向乐少言,笑道:“乐少侠当心,我可要出招了。”
“请赐教。”
乐少言说完后,孙一率先出招,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树枝刺向乐少言的左侧,乐少言也的确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在闭上眼睛放弃视觉后,使其他观感的感知力得到加强,竟是仅凭空气中的气流波动便感受到了孙一的攻击方向,从而躲过了这一击。
但孙一的攻击显然不会这么简单,乐少言偏头躲过后,她又将手中树枝横扫向乐少言,乐少言迅速小退半步,向后仰头再次躲过了孙一的树枝。
于是孙一转变攻向,手持着树枝朝着乐少言的上半身发起进攻,乐少言却依旧能够凭借听声辩位,靠着那微弱的动响感知到孙一的每一个动作,并以手中的树枝进行非常及时的防御,时不时还能进行一些反击,不过均被孙一看见并挡住。
紧接着,孙一又是一记重击击向乐少言的面门,乐少言再次感受着孙一的动向,忙抬手用树枝格挡。
谁知这一次,当双方手中树枝相互碰撞僵持之时,孙一却是突然抬起一条腿,从侧面袭向乐少言的身体,乐少言感觉到了身旁突如其来的一道劲风,连忙用胳膊抵挡,但因为先前的注意力基本全在树枝上,所以乐少言即便有所察觉与反应,却依旧没能稳住的脚下的重心,被这一击鞭腿狠狠地甩飞出去摔倒在地。
“阿言?!”
穆清发出一道惊呼,刚欲上前查看,却见那人还躺在地上的女混子,先是抬起一只手摆了摆,似乎是在告诉穆清让她先不要过来,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穆清笑道:“穆姐姐放心,孙一姑娘没有用内力的。”
闻言,穆清这才松了口气,并遵循乐少言的意愿没有再上前查看。
孙一则是不由赞誉道:“乐少侠果然厉害,不用眼睛后感知力反而更加敏锐了,反应力还能如此机敏,不愧是能在此届武林大会上夺魁的黑马。”
乐少言却是轻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谦虚地说道:“孙一姑娘谬赞了,什么魁首只是侥幸而已,先前的我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本届大会算是让我真正大开眼界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离‘厉害’二字还相差甚远呢~所以,我们继续吧!”
当听到一向随性恣意,却唯独对自身武学本领最为傲气的女混子,如今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自谦的话语,穆清忽然好像知道,为什么洛师要与那苗疆蛊主合作安排这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