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世人皆以秦岭-淮河为线,此线以北为北方,以南则为南方。
长安位于秦岭北麓以北,属于北方城市,冬季寒冷干燥,夏季炎热多雨,四季分明,如今正是出行的最佳时节。
纵使如今天公作美,可江上弦依旧实行跑一个时辰便叫马儿停下来歇一歇的战略方针。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马匹,她们不似朝廷加急军报,必须要求日行多少里,在每个驿站换马,马匹死了就死了。
许是因为自家有一匹雄霸的缘故,江上弦舍不得这些马活活跑死。
但这样确实会稍稍延缓一些行程,到了酉正停下歇息吃些东西填肚子的时候,她们连一半的行程都未走完。
“歇一个时辰。”
小江胸口都有些发顶,说话的时候呼哧带喘的,她安抚似的摸了摸马脑袋,手心湿漉漉的:“人不累,马也要累了,再不歇着只怕要伤马。”
顶着日头晒了一天,马身上都是汗,凑近了都能瞧见蒸汽,什么日行千里这话纯属于夸张。
通常来说马匹惧热,惧晒,如今温度虽然不高,可一直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是很热的。
有属于自己马匹的人和现代养宠物的人一样,大多都是极为爱护马匹的。
下马之后谁都没有闲着,动作整齐划一的将肚带稍稍松了松就开始牵着各自还在喘着粗气的马匹缓慢散步。
而后就是一系列的擦汗、清理马蹄、打水给马儿们轮流冲腿、喂干草等等繁杂的工作程序,休息一个时辰,至少有半个时辰都是在伺候自己的马....
总之像电视剧里那样吭哧吭哧的骑一天马之后,把马丢在一边或是跟小二说:给大爷的马喂最好的上等饲料。都是放屁。
这样只会让辛苦工作的马儿暴毙而亡。江上弦带的各种吃食也就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一行人齐心协力的烧热水,煮泡面,人数太多的缘故硬生生煮了六锅再加上胡饼才填饱肚子。
再次出发没多久,韭白察觉到些许响动,整个队伍瞬间停下,韭白和另一护卫同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伏在地上,从腰间取下胡禄贴地监听。
胡禄其实就是时下军中斥候们常用的一种器物,用野猪皮特质的空心容器,这种器物在干燥坚硬的地表使用效果更加,通过声波的高效传导,有效预警距离通常可以达到三十里。
江上弦的耳力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她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响,但她相信,崔辩叙不会派无用之人护卫自己的安全,她抬起头,用力且仔细的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奈何天公并不作美,今日这风不顺。
好在韭白二人很快就有了结论,收起胡禄重新上马,对着江上弦道:“娘子,有一队人朝咱们这个方向来了,听着马蹄声,想来应该有十多个,许是昨夜在驿站碰到的那帮人。”
这个判断并非毫无道理,马蹄声整齐有序、训练有素,人数不会太多,有一道马蹄声穿插其中,显得颇为杂乱,
“走!”江上弦没有任何犹豫。
不专业的事就要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敌众我寡,没有必要硬碰硬。
至于休息,脑子打了个转江上弦就有了决断:“若真是昨夜那帮人,其用心不明,咱们如今还是少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的好。顶多两日咱们就能到洛阳,都辛苦些,接下来这一路除了让马匹休息,人就尽量少休息,等到了洛阳上了船大家再一次休息个够,等见了九郎,必要叫他好好赏大家一遭!”
崔氏在洛阳有船,分家之事只要没有对外宣布,她就也能用船。
不用和旁人挤一艘船,她们的安全系数就能高上不少。
“是,娘子放心,属下晓得!”你还真别说,习惯了崔辩叙的性子,江上弦这般客气的同他们说话,护卫们还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尤其江上弦还先把好处放在明面上说,甭管最后有什么赏赐,起码这会子心里听着得劲儿啊。
不过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会子一个个面上沉着冷静,实际上心里都兴奋的嗷嗷直叫唤了——娘子果然是个好人!
她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在熄灭的火堆前停下。
几个护卫四散开去,在附近搜寻着什么痕迹。
“三爷,人已经走了。”护卫伸手在火堆上摸了一把,仅剩些许温热。
“无妨,她们此行必须是要去岭南道,咱们歇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三爷看了一眼已经无力下马的书生,语气有些无奈:“三郎,此去岭南路途艰难,你这又是何必呢,如今离长安尚且不远,你不如.....”
要不是这人救了他一命,他也不会多这一句嘴。
齐三郎眼睛都成一道缝了:“我、我主意已定,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乃是我的福、福分....”
护卫们听到这话皆是不动声色的撇撇嘴,拍马溜须之人他们见多了,这齐三郎运道好才攀上他们主子。
可也不瞧瞧自己那身板,这究竟是来立功的,还是来扯后腿的?
真是可笑至极。
才想到这儿,就听齐三郎道:“三爷,一会儿劳驾替我绑在这马背上,我虽只是一介书生,可也不想误了殿下的大事。”
嘶...
这是要前途不要命啊。
像他们这般急着赶路,马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倒下,若是绑在马背上,落地的时候可就给马儿当肉垫子了。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仅一句话,护卫们对齐三郎的态度就有了一丝转变。
“前面找处地方停下来让马儿歇一歇吧。”估摸着已经快到子时了,本以为会困倦难挡,可眼下她却精神的很。
许是知晓后头可能有人追来的缘故。
今晚的月光照的整片大地亮蹭蹭的,就连树梢的嫩叶都在散着银光,行在路上半点不必担忧瞧不清前路,江上弦前世在现代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月光,倒是在这盛世大唐见了不少。
这一刻,牵着马散步的小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浪漫了。
赵善却是眉头紧锁,望着江上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江大娘,你和崔沂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还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