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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尘带着二人从正殿的月老像边上绕到后头。

江上弦这才发现,原来后头还有条小道,连着一个闭着门的院子,这地方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美道姑在脖颈儿处摸索,一根细细的红绳上坠着把钥匙,与里衣贴在一起。

打开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听那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江上弦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就是个月老庙中的院子,这防盗措施也太仔细了些。

不过她也就是一个念头飘过,便立刻跟上了,前头的江母已经跟着去尘走了进去。

里头是一个一进的院子,还挺大的,院子里左右各一块田,种了一些花草蔬菜,想来应当都是观里平常吃的。

中间铺了青石板的空地上用竹竿晒着衣裳,就连三面的屋子,也跟寻常人家的院落一样,不过都是两层罢了。

江上弦还是头一次进这些出家人的后院,跟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难免有些失望。

“两位,这边请。”

江母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眼珠子就瞪了过来,这是在警告她别在外头太失礼了。

乖孩子江上弦从善如流的垂下脑袋表示自己错了。

反正她都看了一圈,这儿除了屋子是两层的红墙黑瓦,到处挂着幢幡和彩旗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去尘将她们引入右手边第一间屋子,里头其实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就一张矮桌,几个蒲团。

桌上放着三枚铜钱、龟甲和几本道家的书籍,角落里是一个小小的香炉,墙上画着一幅占据整面墙的八卦图。

其余地方都十分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仿佛每日都会仔细打扫一般。

她们落座之后,去尘端了两杯饮子进来,笑着与她们说话:“两位稍作片刻,师兄马上就来。”

“多谢仙君,有劳了。”江母有些受宠若惊,何时这僧道的人,对她们这种瞧着就没什么钱的普通百姓这么客气过?

江上弦低头看着那杯饮子,一眼就觉得嘴里发苦,原以为是端来两杯水,怎的是这玩意儿。

唐朝人一般要么喝白水,要么喝饮子,这种用草药熬制而成,成本低,又能解渴、清热解毒的,类似现代广东凉茶的东西,就是其中一种,也是江上弦最不喜欢的,苦的人恨不得原地去逝。

江母端起杯子来连喝了好几口,还不忘对着去尘赞叹:“仙君这儿的饮子也与别处不同呢,这一喝下去,真真是立时舒畅了许多。”

江上弦有些无语,她阿娘都被苦的嘴皮子发颤儿了还搁这儿胡夸呢。

“夫人若是喜欢便多喝一些,不过是些寻常的草药罢了。”去尘矜持的挺着背,坐姿端正,下巴微抬。

江母赶紧一口气将剩下的喝了个干净,苦的腮帮子都在发抖,眼睛用力眨了眨,将杯子朝去尘的方向推:“那就劳烦仙君了!”

江上弦险些笑出声来,实在是江母太好笑了,明明都苦的不行了,还要多喝一碗占个便宜,估摸着是想到一会儿要花钱了,眼下多喝一些,好回点本。

“无妨。”

去尘也没想到她真还要喝,噎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江母就撑不住了,苦的不停吐舌头,还不停催促江上弦:“快喝快喝!一人喝三碗!这外头卖两个铜板一碗叻!”

江上弦一口不想喝,这个钱她一点都不想挣:“还不如去药铺外头闻药味呢,每回闻到那味儿,儿都觉得自己又健康了一点哩!”

“混说,那药汁子跟这儿能是一回事吗?”

江母见她不肯喝,拿过她那杯饮子一口闷下肚,豪气的像是在与人拼酒:“说这阴不阴的道士到底灵不灵?若是灵,怎的这个时辰还有一卦没卖出去?”

江上弦不由得侧目:“阿娘若是不信,咱们走便是了,难不成还要硬压着咱们算不成?”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若是灵验,岂不是得罪了人?”江母显然为难极了,若是让她来个七八十来次才求到一卦,她心里肯定觉得这道士灵验。

可这头一回来,还是这个时辰,就直接能算上卦,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江上弦叹气:“都被架到这儿,这钱定是要花了。”

提到钱,江母也心疼了:“一会儿你也喝个五六杯。”

母女俩正闹腾呢,门又开了,白色的衣袍、须发皆白的道士,这一身白,很是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迈步而入,从容随意的行了个礼:“两位善信,久等了。”

江母一把拎起江上弦回礼:“敢问,可是衍阴道长?”

“二位请坐,贫道正是衍阴。”

衍阴的本事厉不厉害江上弦不知道,但这个外在形象瞧着倒是挺能唬人的,这时候又不染头发,也不知道他这一头白发和白眉毛到底是怎么搞的。

她以前也有同学少年白头,才上初中脑袋上就有三分之一的白头发了,可那种是属于黑混白,像这种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瞧着很有光泽,顺滑。

“贫道今日的最后一卦,等的有缘人便是小娘子。”衍阴一落座,目光便直接落在江上弦身上:“小娘子是五月生的?”

江上弦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略微有些浅,初看是褐色,再仔细看又有一抹蓝。

“是,道长,小女正是五月三十生的,如今也有十四了,今日前来,正是想来问问道长她日后的姻缘。”江母见她傻愣愣的看着人家眼睛不答话,偷偷伸手在她大腿上掐了一下,自己对着衍阴憨笑。

这死孩子,怎么回事,得道高人,长得异于常人有何奇怪?

瞧这没见识的样子,真是丢人!

江上弦被这一下拧的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垂下脑袋,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无碍。”

衍阴好像很习惯别人盯着他看了,并不在意,一手拿起龟甲,依次将三枚归铜钱放入其内,递到江上弦面前:“心中默念所求之事,上下摇动。”

这就是六爻之术了。

江上弦不知为何,本能的不太想去接这个已经包浆了龟甲,但抵不过江母不停地掐大腿,只得伸手接过握住两端,闭上眼,慢慢的上下摇动。

她求的却不是姻缘,而是回路,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完成任务,回到现代去。

“可以了,倒出来。”衍阴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上弦停住手,将龟壳里的三枚铜钱倒在桌子上。

江母凑近了瞧,可哪里能瞧的懂?江上弦亦是。

可衍阴却只是扫了一眼,便又阖上了眸子道:“将铜钱放入,再摇。”

如此重复了一遍后,衍阴收起六爻,半阖着眼眸,口中快速地低声自语,两手不停地掐算着什么。

他这番架势,瞧着很有那么回事儿,江上弦也不免有些紧张,江母更是死死拽着衣角,大气儿都不敢喘,静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半响衍阴才睁开眼,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生机未断、前路无定,飘零.......”

莫非这是真高人?江上弦两眼放光,决定只要他真有本事给自己弄回去,便是掏光她的钱袋子也心甘情愿!

可江母却骤然翻脸,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另一手却不自觉覆在江上弦的手背上来回摩挲,张嘴就将他打断:“胡说八道!敢咒我家年奴!你这个.....”

外头却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什么人!”

“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