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凉闻言大震,不是惊于她是否已经身死的事实,而是郑言点出了这个穿书系统运转的原理,不是什么玄幻世界,也不是时空穿梭,她的身体如果真的在无法逆转时间的现实中衰竭死亡了,那她还能回哪呢?回到一个……尸体的身上吗?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她一时无法维持面上的表情,茫然,无措,眼神失焦,仿若坠入深海,巨大的孤寂深深笼罩着她。
系统没有半点反应,说明它在装死,它无法反驳。
郑言陪她沉默了一会儿,不忍道:“你若想回去,倒可试试另一个办法……”
“是什么?”余凉急急追问。
突然巷子外传来动静,是萧寒尽在唤她的名字,应是一路寻来了。
郑言侧了眼:“找你的?”
“是。萧寒尽。”余凉点头。
郑言眼神变得若有所思,“他到京都了……难怪。”
不等余凉询问他为何这么说,郑言已把李无踪的尸体扛了起来,临走前道:“明日午正你去城西澄河楼寻我,我们再详谈。”
他指向李无踪:“这尸体我处理了,你放心便是。”
说罢,郑言把尸体往肩上一架,隐入暗处不知所踪。
萧寒尽出现在余凉眼前时,巷子里只有她一人。
看清余凉手中握着的正是失而复得的扶危玉玺后,萧寒尽悬着心总算放下,他快步上前,“你追上了?”
“是,这小贼挺能跑的,幸好他慌不择路,进了这死胡同。”余凉揣好玉玺。
见她神色恍然,毫无半分夺回玉玺的喜悦,萧寒尽感到奇怪:“发生了何事?”
“啊——”余凉瞬间回过神,顺手一指地上的血迹,“我把他伤了,但还是被他带着伤跑了出去,这京都人多眼杂,又有官府在,闹出这等动静,我不知是否会出事。”
她寻了个由头来解释自己的失色。
萧寒尽没有多想,想及她自“还魂”后从未来过这等繁盛的天子脚下,习惯了任情恣性的江湖,看到各处披坚执锐的巡卫,心下慌乱倒也不怪。
他忍不住宽慰:“你无须多想,这盗贼是个熟手,定然一身烂账,说不定有案在身,就在通缉之列,他断不敢招惹是非。”
“嗯,你所言有理。”余凉抬了眼眉,这萧寒尽推断得还挺准。
巷外的热闹喧嚣仍可听闻,突然一声烟火窜天,在不夜城的上空绽出碎红满天,紧接着又是接连的烟花升空。
萧寒尽抬头看了眼,问:“你之前,没来过京都?”
之前……应该就是指她还魂前的事儿了。余凉摇头:“从未来过。”
“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你若不累,我们去逛逛。”萧寒尽紧接说道。
话一出口,他不禁愣怔了。两人如今早没有了什么同门情谊,方才的下意识关心,也许是习惯了吧。
余凉没注意到萧寒尽眼中一闪而过的恍然,她点点头,想着既然郑言说另有他法,那她就不必乱想,先去散散心也好。
下元节源于道教,而大梁朝自太祖皇帝始,便一直奉道为国教,为其修观立馆,公侯富绅亦对其供养追捧,故上至朝廷皇室,下至民间百姓都对下元节颇为重视。
这日不仅道士们修斋设醮,民间亦多有祭祖祈福的活动,直至仁宗皇帝正式实行并推展解禁宵禁的政令后,官府还会在下元节之时结彩悬灯,于夜间燃放烟火,与民同乐。
余凉与萧寒尽一路游乐,穿过繁华街市,最终停在了横穿永绥城的澄河岸边。
眩目震耳的火花仍在整座不夜城的上空绽放,余凉看得尽兴,激动时还会习若自然地拽扯身边的萧寒尽,高喊着让他“快看”,又时而一拍大腿遗憾道:“哎呀没有相机,不然就能与这焰火合影打卡了!”
周围或摇铃打鼓,或人声鼎沛,萧寒尽此时却只能听到头顶接连的灿烂焰火,与来自身旁的声音。
曾几何时,他也坐在父亲的肩上,母亲在旁,一家人共享人间烟火,若不是后来父亲战死,母亲哀伤过度……
思绪辗转,短暂的无忧后萧寒尽又陷入无尽的低落中,突然一个糖人出现眼前。
他侧眸看去,余凉不知何时举着糖人唤他:“噔噔噔!请你吃!”
其实是她自己想吃,只是没好意思只买一个,余凉笑得用力,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萧寒尽勾起嘴角:“多大了,还吃这个。”
“多大都能吃啊!大人吃糖又不犯法!好吃就行!”余凉猛舔了一口自己另一只手里的糖人,想到如果他不吃,那自己可就能吃两个啦!
没想到萧寒尽没再推辞,接过了她的糖人,浅尝了味道,确实甜。
眼看自己失去了一口吃俩糖人的机会,余凉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天空。
糖食的甜从舌尖蔓延至整片口腔,流入身体。初冬寒风在热闹的永绥城中被重重温暖抵御着,萧寒尽与她观赏漫天花火,觉得一切尽美,此刻如梦。
夜空银花开满了京都永绥的天际,月消时分,焰火余红披着晨曦的光落在了客栈门前。
余凉打了个呵欠,掏出几枚碎银递给了萧寒尽,继续埋头喝粥。
萧寒尽接过银子,“我去城东铁匠铺看看是否能寻把趁手的长剑,你若无事可再休息休息,亦或出门逛逛,小心些便是。”
自打他们被宿齐抓回太初,配剑就都被收走了。
想到邱识只给她带了星驰剑,余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当时我逃得急,只记得寻我的星驰剑了,竟忘了把你的也取走。”
萧寒尽表示理解,未察觉到她是在扯谎解释。
“你一个人出门,又无武器傍身,才更是要小心。”余凉咬了口包子,但愿他别给自己惹事,两人对夷山玄洞的事情可就差临门一脚了。
萧寒尽指向腰带处,“你上次给我的匕首还藏在这里,没有被他们拿走。”
余凉这才放心下来,幸好是自家人上手,没把他俩搜身搜得干干净净藏无可藏,况且,这把匕首是原身遗留之物,本就是送他的,此趟出走太初,萧寒尽也不可能再回去了,能随身是好事。
一顿早膳吃完,萧寒尽便自顾外出了。
余凉闲坐了一会儿,直至近午时,才动身前往郑言所约的澄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