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友人相约登高,赏菊,喝菊花酒,插茱萸。
一早房嬷嬷就在院子里的菊花盆里剪了几朵插入瓶中,放在杨如期屋里。
碧蓝碧紫也挂上了装着茱萸的香囊在床头。
长公主李璎喜爱菊花,公主府上种满了各色的菊花,还培育出罕见的绿菊。
是以每年的重阳节,李璎都会举办赏菊宴。邀请夫人小姐们赏菊,闲聊,品菊花酒。
永乐侯府也收到了请柬,由于杨如期在养伤,老夫人便带着白氏和杨如期去赴宴。
下了马车,竟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姑姑来迎接,老夫人和白氏颇为意外。
洛姑姑笑意盈盈,见着老夫人先行了半礼,随后道,“殿下让奴婢领着永乐侯夫人进去。”
老夫人顿觉有面子,随着洛姑姑进去。
路上洛姑姑问道,“五小姐休养的可好?”
老夫人便知今日有这礼待是因着杨如期的缘故,她笑着道,“难为公主殿下惦记,是这孩子的福气,隔三差五就有大夫上门看诊,还请姑姑放心。”
洛姑姑也跟着笑,几人到了花园,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小姐。
洛姑姑把老夫人她们带到长公主面前,李璎热络地扶起要行礼的老夫人,嫣然浅笑。
几番寒暄,依次坐下。
不少夫人察觉李璎的动作,又高看几分永乐侯府。
有了杨如期的点拨,今日宴席,阴氏带上了余素素,为着靖安侯手握兵权,李璎也起身亲自迎了阴氏。
夫人们坐在亭子里赏花吃重阳糕,小姐们散在花园各处,自由赏玩。
余素素带着阿七四处张望,发现杨如心时,主动走了过去。
“六小姐,”余素素小声唤了句。
杨如心转身,瞧见是余素素,眼里带着不屑。
余素素佯装看不见她的脸色,微微吃惊,“远远看着像,没想到真是你。”
杨如心看不上余素素,不过是个父母双亲皆无的旁支亲戚寄住在靖安侯府,她嗯了一声。
杨如心的举动惹起了她的火气,余素素耐住火气,转而仿佛不经意提起,“听说长公主殿下与五小姐一见如故,六小姐是五小姐的妹妹,想必很清楚,此事可是真的?”
提到杨如期,杨如心眼里升起嫉妒,余素素这话使得她越发生气,“我是她妹妹不假,但是与她关系一般,余小姐从我这儿打听不到什么的。还请余小姐自行离开。”
说罢,杨如心冷哼一声。
余素素拿起帕子捂住扬起的嘴角,有些感叹道,“说起来五小姐这运气真的令人羡慕,按说六小姐你比五小姐更加尊贵,应当更受贵人赏识才是。”
杨如心听见余素素这么说,脸色好了不少,嘟囔,“谁知道呢,踩了狗屎运罢了。”
“也许是年长的夫人们总是喜欢端庄沉静的姑娘,要我说,六小姐这般娇俏的,才让人更加喜爱才对,在我们北界,活泼俏丽的女子有许多,而且比端庄的女子更受人喜欢呢。”余素素似有感叹,回忆般说道。
杨如期闻言喜笑颜开,带着疑惑道,“果真吗,你们哪里都喜欢活泼俏丽的女子?”
余素素认真的点点头,“当然了,以前我父亲母亲健在时,我也是常常出门游玩,与好友们谈天说地。”
“只是,后来遭遇蛮人抢劫...”讲到后面余素素干脆哽咽起来。
杨如心听她如此凄惨不免心情舒爽,面上还不忘安慰几句。
余素素擦干眼泪,继续道,“现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家弟在汴京好好读书,将来也能光耀门楣。”
“唉,”余素素叹了一声,“你五姐姐似乎不太喜欢我们姐弟,不仅在老夫人面前告状说我陷害她,还与世子闹脾气。”
杨如心眼睛一亮,“怎么回事?”
余素素看了周围几眼,确认附近没有人能听到她讲话,小声将八字相克之事说给了杨如心听。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越聊越投机,宴席开始时,也主动坐在一起。
回程的马车上,老夫人心情不错,嘱咐白氏日后对杨如期好一些,白氏应了。
老夫人本想也想警告杨如心一番,叫她不要惹事,却见她很是乖顺的模样,想起近段时间因为教养嬷嬷的教导,杨如心听话许多,就将话吞了下去。
九月底,杨如期的腿就拆了夹板,只是还不能下地行走。
白芷收拾好东西,熟练地提起药箱,“再按照这个药方吃一个月就可以不用吃了,下个月就可以下地尝试行走了,到时候我再来。”
杨如期道谢,“辛苦你了,多谢。”
白芷嘿嘿笑了两声,“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杨如期莞尔,“碧绿,送送白大夫。”
碧绿和白芷前脚刚出去,后脚银红就进来了,手里拿着小匣子,“小姐,世子又托人送东西进来了。”
房嬷嬷接过,准备递给杨如期,谁知杨如期看都没看道,“和之前的放一起,找个时间都还回去吧。”
房嬷嬷叹了声,也没有开口再劝了。
一晃便到了年下,除夕夜宴即将来临,永丰帝下旨召惠王回京。
杨如期的腿也好了,身边还多了个二等丫鬟落月,落月长相英气,身姿挺拔,比银红还高半个头,颇有江湖侠女之风。
平日落月就待在紫薇院里,只有外出时,杨如期才带上她。
偶尔晚上也会让落月送信给李轻舟。
冬日的天黑的很早,不过才酉时,已经擦黑了。
外头大雪纷飞,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下。屋子里燃着炭火,杨如期坐在窗边看书。
碧绿坐在小兀子上打络子,碧青拨了拨炭火,担忧道,“不知道落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雪下得这样大。”
碧绿答,“练武之人想必不甚怕冷吧。”
碧青的小脑袋瓜想了想,“也是。”
话音落了没多久,落月便顶着一身雪花踏进了屋子,脚步轻盈。
碧青赶紧倒了热茶,落月未穿大氅,只着了中厚的棉衣,她拍了拍雪,不消不一会儿,雪花在温暖的屋子里便化了。
“小姐,信已经带到了,”落月道,她上前伸出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杨如期,“这是世子的回信。”
杨如期接过,拆开来看,信封里并没有信,倒是有几粒红豆从信封里掉了出来,又落到了手上。
落月忙将视线移开,若无其事地去烤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杨如期一愣,依旧觉着手中的红豆很是烫手。每半个月杨如期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只是她从来没有回过信。
她的信只讲正事。
她并不怀疑李轻舟的真诚和诚意,他这样的人,对于她来说终究太过美好了,这种感觉让她对未来有种无法把握的不确定性。
她不知道如果她回应了他,是否能承受住李轻舟的移情别恋。
人不能把希望总放在别人身上,梦里的她被亲情丢弃和背叛,原以为嫁了人就有了家,可那不是家,是地狱。
梦醒了,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情感,可还是失望了。
她愿意嫁给李轻舟,愿意履行妻子职责,但是绝对要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