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里几位娘娘面上客套着,正在谈论马上到了五年一次大选的日子,又会有多少新人进宫。
永丰帝的后宫正是平衡的时候,这次大选凡是有眼力见的权贵定然不会送女儿进宫,大多不过是其余州县的官员嫡女进宫。
虽越不过她们去,但是花儿一般的少女还是令她们产生危机感。
荣妃正感叹着岁月匆匆,许皇后眼角余光看到任侧妃正由宫人扶着朝这边缓缓走来。
她脸色微顿,眼里闪过厌恶。又顿了顿,才像是发现了任侧妃过来了一般,冲她微笑,“你来了。”
任侧妃今日打扮与往日不同,较为艳丽,眉间还像带了几分春色,散发出美丽与芬芳。
任氏向许皇后行了大礼,许皇后向贴身宫女使了眼色,宫女便上前扶起任氏。
杨如期正在亭外不远处的石桌子上坐着赏牡丹花,房嬷嬷同碧绿在身后站着。
任侧妃出现时,房嬷嬷不自觉看了过去,她总觉得任侧妃似曾相识,又或者很像曾经见过的某一个故人。
房嬷嬷心中回想着,嘴里向杨如期念叨,“小姐,您见过秦王府的任侧妃吗。”
杨如期一愣,看向房嬷嬷,房嬷嬷指向亭子,杨如期顺着看过去,果然瞧见任侧妃坐在亭子里。
杨如期收回目光,“嬷嬷也觉得?可我想不起来,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有些像也不奇怪。”
房嬷嬷觉得杨如期说得有道理,便不深究了。
碧绿闻言道,“小姐甚少出门,见过哪有不记得的,莫不是小时候夫人带您回温家,在岭南见过,长大了便不记得了。”
岭南?房嬷嬷一惊,恍然大悟,对杨如期解释,“老奴想起来了。”
“任侧妃有几分像苗嫔娘娘的姐姐,”房嬷嬷放低了声音。
连海苗家的嫡长女苗含冬,是先太子李永琪的太子妃。
杨如期脑海有零星模糊的印象,小时候确实见过苗家的人,当时母亲还与苗家姐妹很熟的样子,怪不得她觉得任侧妃眼熟,原来她有些像已故的太子妃。
碧绿有些茫然,“既然像苗嫔娘娘的姐姐,那为何与苗嫔娘娘却不太像。”
房嬷嬷笑了笑,“若人人都长得像,可不要吓人哦。”
任侧妃像苗含冬,却与苗嫔不太像,是以一开始杨如期没有将任侧妃同苗家姐妹联系在一起。
既然解了惑,杨如期也就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春熹殿,殿中摆着几盆月季花,地上花瓣散落一地,直到最后一盆只剩下叶子。李燕音才停手,贴身宫女芳云挥手,几个小宫女连忙上前收拾残局。
芳云上前劝慰道,“公主,仔细伤了手。”
李燕音眉头一皱,“难不成本公主真要看着杨如期嫁去温家。母妃说靖安侯说动了父皇,让温华跟着去了北界,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下旨让温华回京继承世子之位。”
芳云暗叹,确实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办法总会想出来的。”
原本荣妃劝住了李燕音的,可是李燕音听说温华与杨如期走得很近,像是要结亲的意思,就有些不甘。
如今倒好了,直接瞧见杨如期戴着映山石所制的玉簪,直接确定了两人之间是郎情妾意,更按耐不住了。
“你也瞧见了,那杨如期生的狐狸精似的,温华也不用回京,本公主哪有半分机会,”李燕音气竭。
芳云道,“公主何不再去荣妃娘娘面前撒撒娇,荣妃娘娘定会为公主想到办法的。”
李燕音眼神有些暗淡,“母妃更属意魏冰皓或薛唯,薛唯长得太过妖孽,多少女子都不及他美貌,汴京都传他是个断袖。魏冰皓更不行了,长相与才学哪及温华半分。”
“娘娘也是为了公主好,魏家有万贯家财和权势地位,薛二公子不用承爵,薛家世袭罔替,也能富贵几百年。何况薛家因太后的关系同秦王府交好,公主嫁过去也是享福的。”芳云替李燕音分析道,若不是杨如期的出现,李燕音哪会心中不甘。
她比李燕音更讨厌杨如期。
温华一直待在北界,无论娶了谁,公主听不到消息,也就不会惦念。
李燕音反驳,“我是公主,无论嫁给谁自然是千尊万贵的,何须依仗他人家世才能过得好。”
听这话,芳云也不好再劝了,说多错多。公主因几年前见过温华几次,便一直惦念着,越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父皇召回温华,你,也给我想办法!”李燕音气哼,强势地对芳云下命令。
芳云只好恭敬领命。
寿康殿外,竹叶嬷嬷恭送李轻舟。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白玉石子路上,拐过碧瓦金檐的红墙,直至看不见寿康殿的大门后,长安低声问道,“世子可要见一见五小姐?”
今日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永乐侯府应当是会进宫的,恰巧太后老毛病发作,李轻舟进宫探望。
李轻舟停下脚步,微怔后,温和道,“不必,宫里人多嘴杂。”
长安垂头应是,其实他想说安排得周全些,断不会有人知道的,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晚些时候让牡丹亭的人回话,”李轻舟抬步继续向宫外走去。
长安愣了片刻,随即立马懂了李轻舟的意思,他嘴角弯起,跟了上去。
到了正午时分,众人随许皇后在牡丹亭正殿用完席面,便接二连三告退了。
临走之时,许皇后给每位夫人备了礼,众夫人领了赏谢恩出了宫。
秦王府,李轻舟和长安两人坐在屋子当中的八仙桌旁下棋。
久德束在一旁禀报牡丹亭里发生的事,事先长安曾提点过,所以久德说的自然是关于杨如期的一举一动。
禀告完后,久德便不作声。
长安冥思一会儿,落子后道,“四公主讨厌杨五小姐是温少爷的缘故,可温少爷远在北界。”
李轻舟毫不思索下了白子,抬眼看长安,长安眉心微皱。
李轻舟嘴角噙着一份笑意,“在北界又如何,让陛下下旨召回。”
“靖安侯哪里可要去封信?”长安问道。
“不必,”李轻舟转头看向窗外,清风扫过,竹林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
长安了然,接着落子。久德听得不甚明白,他恭敬地向长安询问,“先生?”
长安微微一笑,答道,“你递消息到宫里,便说靖安侯府欲与永乐侯府结亲,永乐侯府与刑部尚书已是姻亲。”
“陛下定然坐不住的,再使人将消息递给荣妃宫里罢,”末了,长安又补充一句。
久德听完茅塞顿开,行礼退了下去。
见久德退下,长安微微挑眉,“世子就如此笃定五小姐会弃了温少爷这条退路吗?”
李轻舟回过头,神色依旧风轻云淡,他看向棋局,片刻后落子才开口,“一个多月前,北蛮有一小部落烧伤抢掠了北界的林县,林县的县令为保护百姓牺牲,留下一儿一女。此人姓余,是余夫人的宗亲。”
这消息长安自然也知晓,支援林县的是温将军,将余县令的血脉带回北界城。温家肯定是要赡养这对子女的,只是这位小姐已然十七了,还要守三年孝。
长安一惊,只消片刻他就明白了李轻舟的意思,“这位小姐拖到十七还未定亲,恐怕心有所属。”
李轻舟闻言一笑,带着点嘲讽的意味,“十有八九。”
北界城虽大可城村少,温家一直驻守北界,余县令又是余夫人的宗亲,两家的孩子自小见过也是常事。
“温家人口简单,血脉亲情至上,温少爷被靖安侯和温伯将军保护太好,这高门大户之间的阴私想必不甚了解。”长安缓缓道,随即暗叹一句,温少爷是与五小姐有缘无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