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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陪读,其实是人质。

前两年,沈叙白为了院试回了瀛州,如今她也要回去了,上京这里便没有沈家人了。

虽然皇帝换了人,但她还是不放心。

为了沈家,也为了小女儿,她必须要在上京留个沈家人。

话音落,还不等她朝大房那边看去,沈昔白和方氏夫妇全都低了头,身边的长子和次子也缩到了二人身后。

她虽然失望,但还是道:“昔白,你是做大哥的,你先表个态吧。”

沈昔白听到祖母提及自己,心生不妙,婉拒道:“祖母,孙儿的这两个小子,都……都要习武,恐怕做不了七皇子的伴读。”

他心中不忿。

这么多年来,他作为沈家长孙,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就连分家,他连继承祖屋的资格都没有,反倒是上战场以及为家里奉献,次次都要他做表率。

凭什么呢?

若是沈家长孙只能不计回报的付出,可那他宁愿不做这个长孙!

可他话刚说完,父亲沈观便沉了脸,“你早前不是说牧归身体不够强壮,要从文么?”

沈牧归是沈昔白和方氏的长子。

沈昔白抿了抿嘴角,不等他回答,方氏便抢先道:“牧归虽然不够强壮,但他是做兄长的,自然要为弟弟们做个榜样,日后儿媳会督促他好好练武的。”

她说着将身后云姨娘所出的次子拉出来道:“伴读的机会还是留给云归吧。”

云归一听说要离开父母,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沈昔白被他哭得心焦,不禁想起了家里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云姨娘,她最是爱哭,每次难过也不同他说,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她那样胆小怕事,若是被他知道他将云归留在上京,她非得哭死过去不可。

他不由得再次将目光落在长子身上。

若是非要选,他只能选牧归了。

沈牧归明显看出了父亲的意图,也跟着弟弟一起哭起来。

安静肃穆的花厅内顿时哀嚎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沈母眉头拧紧。

沈观也冷了一张脸。

沈听白看到这一幕,和妻子姜婉对视一眼道:“祖母,让修远留在上京吧。”

此言一出,花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沈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道:“你刚刚说什么,让修远留下?”

沈听白点头。

他俯身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道:“修远可愿留在上京,和七表叔一起读书?”

沈修远犹豫了一下,没有急着回答。

过了年他就四岁了,已经明白父亲口中那句将他留在上京包含了怎样的含义。

若是他留在这里,就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父母和大哥。

可是他若是不留下,曾祖母就没办法回家,他是男子汉,要为家里分忧,更要孝敬曾祖母。

所以,尽管不舍,他还是点点头,“我愿意。”

沈观顿时松了口气。

沈母也很欣慰。

有了对比,她心里对长孙沈昔白更加失望。

看来这个大孙子不仅不会做儿子,也不会做父亲,连带着两个儿子也教得没有半分担当。

以后大房要靠听白了!

沈幼安得知消息时,稍稍有些意外。

没想到最后留在上京的竟然不是沈牧归或是沈云归,而是沈修远。

但她稍微一想便了然了。

依着沈昔白那种精致利己主义的性格,他是不会将儿子留在上京的。

沈幼安也很无奈。

沈昔白自私归自私,还没有半点远见。

虽然她不清楚顾承澈做久了皇帝会不会生出多疑的性子,但即便他将来对沈家不似现在这般亲热,也不会对一个“质子”做什么。

更何况,沈家为她付出这么多,她身为沈家女,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护住沈家小辈。

安全问题不必担心,最多是受些骨肉分离之苦。

但同时,沈家不论是想继续延续祖辈的荣光,还是改换门庭,成为皇子伴读,都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专供皇家以及宗室子弟读书的尚书房,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人脉资源都是顶尖的。

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眼界和见识远超其他学府。

沈家是要低调,但不是什么都不做。

她总要为沈家为自己留条后路。

当天,黄氏便带着沈修远进宫向沈幼安请安。

其实早在前些日子沈幼安已经见过沈修远了,只是远远瞧了一眼,没有过多接触。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小家伙,她满意地点点头,对秋菊吩咐,“带二郎去七皇子院子,让叔侄两个先接触接触。”

沈修远虽然愿意留下,但也要看两个孩子能不能处得来。

若是磁场不合,也很麻烦。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顾明琛对于这个比他还大一岁的小侄子并没什么抵触情绪。

或者说,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抵触情绪。

同时,也不关心。

顾明琛从小喜欢独处,喜欢鼓捣益智玩具,动手能力强,前一段时间还将顾承澈送给沈幼安的八音琴拆了。

就在众人担心他会被顾承澈责罚时,他又将八音琴重新装好了。

对他来说,伴读是谁不重要,只要不打扰他就行。

沈幼安放了心,黄氏也松了口气。

姑嫂二人说了会话,宫人便送黄氏出宫了。

沈修远挥手和祖母告别,看着祖母越走越远的身影与那道高得让人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宫墙,他忍不住扁了扁小嘴,但最终还是没让眼泪流下来。

顾明琛淡淡扫了他一眼,难得说了句话,“想哭就哭,何必忍着,我不会笑你。”

沈修远原本觉得自己还能忍住,听了他这句话,眼泪瞬间决堤。

顾明琛没有多留,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给了他一方帕子,便抬脚离开了。

他最近迷上了下棋,时刻都想着对弈,实在没工夫安慰人。

而且他也不会安慰人。

“二公子别哭了,六爷下个月就进京了,您若是想家,就去找六爷。”小厮安慰道。

他口中的六爷便是沈叙白。

沈叙白在去年的秋闱中中了举,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三月,他要进京赶考,参加春闱。

由于时间紧,沈幼安本打算将沈叙白留在上京,安心备考。

但沈叙白用一个“孝”字婉拒了。

若是错过春闱,他再等三年便是,若是错过祖父下葬,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他想回瀛州送祖父最后一程。

沈修远重重点头,“好了好了,这就哭好了,你别催我呜呜……还有,不许告诉别人我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