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阔别已久的江洲，沈润秋下车猛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燃烧的燃料味混杂着冷空气钻入鼻腔，坐了两个小时火车的沈润秋才清醒过来。
“姐！”
在春运拥挤的人流中，沈翊秋站在月台柱子边大大朝她招着手，没办法，他姐太漂亮了，气质出众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沈翊秋穿着一身脏脏的校服，脸也黑黢黢地朝她打招呼，身边没见沈向东的身影，看样子是一个人来的。
沈翊秋看她回头与自己对视，便穿过拥挤的人群凑到她跟前，嘿嘿一笑，“姐，我想死你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长个子的末期，沈润秋临走时特意嘱咐沈向东给他补补身体，如今看来要比半年多之前高了不少。
只不过，好像比之前好像更黑了，一看就没少在外面疯玩。
沈翊秋一周之前就放了寒假，这两天每天下午都雷打不动和一帮兄弟出去打球，就连身上的校服也没顾得上换。
他一把抢过姐姐手里的箱子，站在她身边一路护送沈润秋出了火车站，沈润秋就要将人往商场带。
“姐，你嫌弃我！”
沈润秋白眼上下扫视他，“沈翊秋，家里是没你衣服了吗？这么脏的一身，不准进我房间！”
说完又鄙夷道：“怎么像个要饭的。”
看姐姐一脸嫌弃，沈翊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换上嬉皮笑脸讨笑道，“我回去就洗澡！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咸鱼，要不要？”
没想到沈翊秋一点也不嫌弃，“咸鱼好啊！风干的不容易坏！咱们过年还能上桌做菜！”
“怎么就你来了？爸呢？”沈润秋在临街的小卖店买了两瓶汽水，递给沈翊秋一瓶。
后者一愣，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爸在医院忙着呢，姐，你带我去吃生煎好不好！就那家！”
沈翊秋进门豪横地点了三十个小生煎包，见沈润秋坐在对面一脸嫌弃，那张靓丽的脸上表情都不好了，便装模作样夹起一只问她：“姐你吃不吃？”
沈润秋摇了摇头，“赶紧吃完，我还得去趟市人民医院。”
沈翊秋听到这话紧张起来，“去、去医院干嘛？”
他刚刚也没说露馅啊！
沈润秋一点都不信他口中的没事，事实上沈翊秋的表情出卖了他，她不信这小子嘴里的话，沈向东早在半个月前就往岛上打电话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如今自己到江洲他却没来火车站接，这与他以往的表现不同。
如果工作真的忙，来火车站接她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况且快到新年，科室里住院病情不重的病人都会选择回家过年，怎么可能会太忙。
拿工作忙哄哄沈翊秋这样的傻小子还好，可对于临床工作经验丰富的沈润秋来说就站不住脚了。
沈翊秋不说话了，低头快快地吃起生煎来，兴许是心思烦乱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被烫了好几次，沈润秋愈发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翊秋，爸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翊秋表情为难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润秋，“我、我说了你可别着急，也别冲出去……”
沈润秋暗着脸点了点头。
“爸的科室前几天出了医疗事故，人死了，这段时间正闹呢，姐，你这时候可别去医院触霉头，那群人找了专业医闹的小团伙，你去了和他们起冲突可不好收场。”
“医疗事故？谁是负责医生？”
沈翊秋看她焦急的表情，脸色抽了抽，“姐，你答应我不着急的。”
沈润秋拍了他脑袋，沈翊秋吃痛，就听到亲姐一声轻飘飘的解释，“我没发誓，不算数。”
“姐你怎么能这样……”沈翊秋揉着脑袋委屈。
“少废话，快说。”
“负责医生是爸，但是下医嘱的不是他！是那天晚上和爸值班的另一个医生，但是当时因为下医嘱太急，没有纸质记录，而且那个把人害死的医生还有人替他说话，爸这么些年不喜欢巴结谁，好多人都站出来指责他……”
沈翊秋见他姐的表情凝滞，便加快了吃生煎的速度，奈何这刚出锅的生煎虽然香，吃起来是真烫嘴，沈润秋思考的同时还嘱咐他：“慢点吃，别把食道烫坏了。”
沈翊秋小心翼翼地问她：“姐，你真不着急啊？”
“着急有什么用。”
沈润秋还没想好怎么入手这件事，现下医院没有监控，这种事碰上了证据也不好找，只能等下去医院看看情况，或许能发现一些头绪。
…
事情比沈润秋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待她独自走到医院住院部大门口，见到在空旷区域公然摆放的灵堂时，沈润秋被震撼到了。
她有多少年没见过这场景了？
后世医院的秩序管理严格许多，一般出了医疗事故常见的是死者家属在门口举横幅抗议，很少见到直接把灵堂摆在医院门口的。
沈润秋就去小卖部先拨了报警电话，随后慢慢走进被众人围着的灵堂现场。
一口棺材就那么盖着一块黑布敞在住院部大厅里，中间跪了几个像是病人家属的人物，穿着一身白布孝衣，身前的火盆正烧着纸钱。
那几人嗓门颇大，一个二十几岁的肥壮青年一边哭一边喊着：“黑心医生害死我父亲！现在医院装死，还不处置黑心医生！”
“烧伤科沈向东副主任，我父亲的管床医生，你快出来！还我父亲！”
“我们家全靠父亲务工支撑，一下子没了命，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一旁还跪着一名十几岁的小女孩，泪流满面：“还我爸爸！”
而同样穿着一身白衣的护士也单膝蹲在他们身边，对着那闹得最凶的家属说：“咱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解决，您这样影响了其他患者就医的！”
这段日子院领导为这么一群人闹得焦头烂额，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劝过他们把灵堂收起来，可这群人就是不肯，问他们有什么需求，他们也不说，就是闹。
“你们黑心医院，害死我父亲还想挣别人的钱？！大家都不要在这里看病！出了人命不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