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韩琳想到刚才那丫头的牙尖嘴利,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相处的。
“牧潭,你还计划把她带回去?”
因着老爷子并未多说,韩家众人对这对象还没什么了解。
不过韩牧潭常年待在黎明岛,众人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说不准是个岛上渔民家的姑娘。这身份悬殊,韩家人并不怎么看好。
韩牧潭母亲去的早,偏偏继母林素也不是什么操心的,整日围着韩兴打转,对家里这两个孩子那叫一个不管不顾。
眼见着老大牧洲三十岁,牧潭二十七岁,俩人年纪都不小了,这婚事是迟迟没有下文,她这个做姑姑的再不替俩孩子着急,回头打了光棍可怎么办!
“我们暂时还没有讨论结婚的事情。”
事实上润秋答应他也不过才一个月,他担心进展太快会影响到润秋工作,念头也就一直在心里藏着没提。
“你明年都二十八了,还不考虑结婚?”韩琳替他着急,“先不说这姑娘家里怎么样,有些事你得先说清,你这恋爱如果是奔着结婚去的,就得叫这姑娘考虑清楚,以后到京城生活。”
“我听你爷爷说了,等到这边的工程结束,明年就把你调升回京城,到时候你是想转业还是继续都行,但前提得留在京城。”
“未来你们结了婚,总不能在岛上生活一辈子吧?你的家可不在这儿。”
这些话还是得提前说了,不然回头俩人未结婚又吵架又乱闹,那岂不是谁也不体面。
不过韩琳很确定,从黎明岛和京城任选其一,相信谁来了都会选择后者。但保不齐就是有人不想走呢?
韩琳看刚才那女人的样子,就觉得她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要说她嫌贫爱富,还好拿捏一点,可她那眼神分明就是没把她放眼里!牧潭都给她介绍自己的身份了,这丫头还当不在意,跟她摆架子,拿自己说过的话来顶嘴。
韩琳顿时感觉无奈,哥哥韩兴这两个孩子,真真是叫他放养惯了,兄弟俩又讨厌亲爹,干什么事都不管家里。
现在就连小儿子找的对象都和亲爹是两个极端。
兄弟俩那个后母林素性格懦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到了韩牧潭这,找的这对象,性格强的跟什么一样,这要领回家不得和韩兴这个驴脾气公公吵起来?
娇娇刚刚说的话,韩琳倒觉得有点道理,走到哪儿都有一堆男人捧着,想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未来我们到哪里,看润秋的职业选择。京城……不一定去。”韩牧潭的眸光黯淡。
他未来可以定居到任何地方,但绝不会是京城,除非润秋愿意留在京城。
“你不回京城能去哪?”韩琳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回江洲?你阿公阿婆跟着你哥哥去香江定居了,回江洲能做什么?”
“或许是江洲吧,润秋的家就在江洲。”
“她是江洲人?怎么来岛上工作了?”
“关于她……明天见面再聊,我还没和她说您来的这件事,手上还有些工作,待会儿我叫小楚带您去住处。”
韩琳的心情直到第二天起床都是乱乱的。
本来上岛以前她做了很多准备,因为韩牧潭是在岛上认识的对象,她甚至都已经铺垫降低预期了,但来到岛上第一天,就被这丫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了一顿,这媳妇谁敢娶?
要说生生将两人断开,韩琳还真不敢。
老爷子一开始那么高兴,回头若是知道自己从中作梗,不得和她生气?
想到老爷子和韩牧潭的性格,韩琳心道还真是亲爷孙俩。
招待处的一夜睡得都不怎么样,岛上空气潮湿,韩琳作为北方人完全受不了。
反观女儿褚娇娇,不知是昨天坐了一天船太累,还是在沪城生活久了适应这潮湿环境似的,晚上睡得极香。
清晨迎着海风,韩琳在岛上转了一圈回来,床铺已然空掉,想来褚娇娇已经起床前去洗漱。
…
“秦然从卫生院辞职了。”清晨在两人吃过早饭,绕着小岛漫步时,沈润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听说过。”
“所以……她原先住的那间宿舍刚好空出来,我昨天去公社问过邱主任,相当于我的住宿问题有着落了。”
“你要搬?”沈润秋明显感觉到身旁人身形一顿,忽地舒出一口气,他的语气相比刚刚的突兀柔和了一些,回她:“今天驻地事情不多,我早点回来。”
沈润秋愣了一下,“你……你同意我搬走?”
“润秋,”他的笑容很浅,却是咽下了心酸,“如果我不同意,你还会走吗?”
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答应。
但沈润秋目前的身份还只是单身的女孩子,就算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他也不可能一直把人拴在自己身边。
如果一开始润秋搬进来和他同住,是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而现在有空闲的住处,润秋还和他住在一起,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们如今的关系并不是他强迫她留下的理由,他要尊重她,给她安全感的同时让她拥有不被裹挟的自由。
沈润秋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可能会走吧。”
“不说这个。今晚我姑姑要来家里,她想见见你。”
说到这个,沈润秋就想到昨天在驻地的一幕,有些尴尬地问他:“昨天我说的有些话是不是太落人家面子了?”
第一次见男方家长就把人给气一顿,这做法恐怕放到这时代绝无仅有。
“你教训的不错。”韩牧潭提起被姑姑宠坏的这个表妹,面色都冷了几分,“褚娇娇从小在大院里长大,姑姑平时对她的要求很宽,爷爷也很宠溺,性子比较顽劣。”
本来昨晚回来之后他想对润秋说声抱歉,但奈何自己的回的太晚,她已经睡下,也就不好再打扰。
“回头她要是到韩爷爷面前告状,我是不是名声得臭了?”沈润秋笑问,“到时候你可得向着我说话。”
“放心,爷爷很喜欢你。”
韩牧潭仍然记得自己给爷爷汇报恋爱情况时,他笑得险些掉了假牙,老头就盼他赶紧带对象回家开开眼,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就胡乱给人扣帽子。
他把沈润秋送到卫生院,自己则是脚步轻快回到驻地,刚到训练场,胡天渝就凑上来问:“你这什么情况?韩阿姨怎么突然来了?”
昨天他就想问了,但是碍于韩琳和褚娇娇在场,也没好提。
韩牧潭受伤之后在岛上五年都没见过韩家人来,怎么一下子韩家姑姑就带着褚娇娇突然造访?尤其褚娇娇,胡天渝绝不信她来岛上只是为了吃海鲜。
昨天他似有似无地在褚娇娇面前问过,这大馋丫头问吃问玩儿,就是不说实话,倒像故意瞒着什么一样。
“天渝,你今晚来家里一趟,有件事要告诉你。”
“得嘞,昨儿不是说要招待韩阿姨么,我带点海鲜过去。”胡天渝想到他家里还有个人,便殷勤问道:“这么长时间了,你知不知道沈医生喜欢吃啥?我好多带点。”
既然下定决心要追沈润秋,那他就得做全准备,要说岛上目前谁最了解沈润秋的习惯,莫过于韩牧潭。
他不主动一点,兄弟可等不及了。
…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海天交界,三三两两出海的船只纷纷返航。胡天渝哼着歌,提了两兜子海鲜来到韩牧潭的宿舍门前。
远远的,她就见沈润秋正在门前与一个男人聊着什么,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相比自己的随意穿着,那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显得正式许多。
“沈医生!”隔老远,胡天渝就朝沈润秋那边招了招手,两人同时回头看他。
胡天渝迈大步走过去,开玩笑道:“沈医生这一去临安就是一个月,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这位是沈医生同事?”
他说话时带了一分警惕,能找上沈医生家门来聊天的,想来不是什么一般同事,他可得提防着点,别被人半路截胡,那他可真要回去后悔了。
“你好,我是向源。我们研究所和江南疾控部门在开展一项合作,沈医生协助我的工作。”
细框眼镜男对胡天渝伸出手,面上微笑着,风度翩翩很是礼貌。
相衬之下,胡天渝刚刚的想法倒显得他多想了。
不过胡天渝也没在乎,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他大咧咧伸出手握了握,笑道:“原来是同事啊,欢迎欢迎。”
他提起手里的小桶,朝沈润秋道:“来岛上俩月都没让你尝尝我手艺,刚好今儿有机会,也正好露一手。”
他又看了一眼向源,见这小子脸上表情温文尔雅没什么异样,心说是自己多想了,便招呼道:“向同志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我们今儿家里人随便聚一聚,我带的东西还不少。”
“承蒙好意,但是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搅了。”向源对沈润秋点了点头,“那沈医生,我就先去准备了,明天我到卫生院找你。”
“好,明天见。”
向源被暂时派来岛上做疾病调查,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做了不少工作,如今正在收尾阶段,沈润秋对岛上居民情况熟悉,他免不了要多问一些。
把人送走,胡天渝乐呵呵地凑在沈润秋跟前,“我今儿可带了不少,不知道沈医生喜欢吃什么,就都带了一点。”
他把装海鲜的小桶带进去,“去年邱主任在岛上弄了个海产养殖合作社,这一年发展得有声有色,该说不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刚上岸的?”沈润秋打量了几眼,发现还挺新鲜。
“嘿,沈医生还有这眼力!”胡天渝适时拍马屁,哄妹子开心他可会了。
沈润秋虽只穿着素色的毛衣和长裤,可那深色衣服衬得她皮肤更白了些,脖颈细长,盘起来的长发之外留了些碎发,随海风一飘,美人味儿十足!
“来了咱们黎明岛,别的就不说了,海鲜是绝对不缺!沈医生回头可以去养殖基地看看,带回来下火一炒,那个味儿香的哟!”
“胡天渝,”韩牧潭声音很沉,“过来帮忙。”
胡天渝朝屋里一瞅,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得,来了!”
想到待会儿自己能在沈润秋面前大显身手,胡天渝心里美美的,“润秋你稍等会儿,个把小时就能开饭!”
屋里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胡天渝!”
“来了来了!”胡天渝嘟囔,拎着一小桶海鲜,还有一包用纸包起来的花。
都说送女孩子要送玫瑰花,岛上他没条件搞到玫瑰,但有些山上还好有没凋谢的野芙蓉和菊花,他特意绕远路去摘了一点。
来到屋里,韩牧潭已经将配料准备好,胡天渝撸起袖子来,“你这菜够新鲜啊,哪儿弄的?”
“昨天的补给船。”韩牧潭立在灶台前,高大的身形系个围裙,怎么看怎么违和。
“要我说咱去食堂找师傅处理一下吃点得了,你怎么还亲自下厨?”
虽说胡天渝研究吃喝玩乐比较有心得,但他最擅长的是吃而不是做,他嘴里嚷嚷要露一手,可未必能做出几个菜。
尤其见着灶台上已经洗好的蔬菜,他暗暗想,这要让他备菜,可不见得卖相好看。
“我来洗我来洗。”胡天渝抢着简单的做,“刀工不好,还得你来。”
他从韩牧潭手里抢过装着花蛤、贻贝、海鲜的小桶,最上面用纸包着的野芙蓉花和菊花则是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门口,兀自嘟囔,“这可不能压坏了。”
韩牧潭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花束,没有说话。
他朝着厨房外喊了声:“润秋!”
沈润秋正在院子里隔墙和吴婶聊天,听到招呼便进屋里,“怎么了?”
“围裙松了。”他身姿笔直,手上拿匕首处理海鲜的动作未停,“你帮我重新系一下。”
沈润秋就绕在他身后,熟稔地将结拆开,“这也没松啊。”
她几乎是下意识打了个手术滑结,很快又拆开,重新又打了个蝴蝶结。
胡天渝在旁边那个羡慕,他就盯着沈润秋跟玩儿似的把结拆了又系,心说怎么现在俩人好像变得这么熟了?
他得加强攻势,别回头被人抢了先。
余光瞥了眼韩牧潭,他还是那副表情,并无异样。
靠!他怎么做到坐怀不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