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昨天又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晚。在天上皇宫唱完歌，又去附近撸串，喝了三场酒。直到凌晨两点半，陆自明才回到宾馆。有时他会反思，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带来的其实是无尽空虚。但有时，他也清楚，现在这个阶段，为了加深一些社会关系，不得不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种应酬上。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人情社会，中国尤甚。每个人都是社会人，不得不采取适应这个社会运行规律的生活方式来应对，无论你喜欢或是厌恶，概莫能外。那些沉迷于灯红酒绿的人群，并非每个人都欢喜这样的生活，只是为了生活的需要，不得已而为之。
但这就是现实社会，每个人都生活得那么纠结，那么艰辛，那么无奈。
陆自明照常上班，昨夜的酒还未醒，睡眠也不足，上午有点无精打采。
赵毅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小陆，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哦，没事，赵处，昨天看书看得太晚了，没睡好。”陆自明随便编了个借口答道。
“哦，要注意休息。”赵毅说道：“上次王部长的提案，部长签了个便条，有两点修改意见，你看看。”
陆自明接过一张A4纸，上面是王副部长的意见。
“亚芳、豫东、赵毅并自明同志：
草稿收悉，总体可以。有两条修改意见：
一、能否例举一些国内外关于村镇建设方面的先进理念、经验和做法，包括政策、法规、举措以及成效，相互印证，增加说服力。
二、关于提高城镇化率与拉动国民经济Gdp之间的关系，请注明文献出处，我手头没有查阅到相关资料。
以上意见供你们参考。
王 ”
这是王副部长毛笔手书的一张便条，虽然是复印件，但是一笔清秀的赵体小楷，工工整整，十分美观。刘司长、朱副司长和赵处长分别在抬头自己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圈，表示已经阅知。
陆自明看着纸张，像一幅书法作品，大领导们不仅专业能力突出，思维宏观，连文字书写也炉火纯青，已入化境，不禁心驰神往。
“这张纸你留着。按照王部长的意见修改吧。国内外的先进经验做法案例，你去找一下规划处的曹博士，他那里有很多现成的材料，摘取一些就行，与国内现状做一下比较。那个城镇化率与Gdp的关系，我这里有文献资料，你等会注明一下就行了。”赵毅交代道。
“好的，赵处。”陆自明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张复印件，如获至宝。
北方的春天姗姗来迟，这个季节的江南早已是草长莺飞，樱红柳绿，各种各样的小花争奇斗艳，一派旖旎春光，像个妩媚的小姑娘煞是惹人爱怜。相较北京的早春就逊色很多，或者简直可以说是黯然失色。放眼望去仍是一片灰蒙蒙的底色，依旧保持着冬天的模样，看不到什么鲜艳的色彩。只有部大院里的两排老杨树，从光秃秃的枯枝下面悄悄地抽出了嫩芽头。
黄立诚透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今年的村镇整治专项资金下拨初步计划出炉，深州市仅分到三千万元专项资金。按照以往的惯例以及刘积仁的预期，深州市至少应该拿到五千万元的补助资金，三县三区平均每个县区下拨将近一千万元，现在计划安排直接腰斩，大大出乎陆自明的意料。明明上次朱豫东当着刘积仁的面表过态度的，现在这个结果，怎么回去交代呢？拿着这么个成绩单回去，简直无颜见江东父老啊！局里为了自己的挂职，花费如此多的人力和物力，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陆自明不敢想象，深觉有负刘积仁的重托，陷入到惶惶不安的境地。
黄立诚告诉他，一是今年的财政资金压缩，总盘子就比往年少了；二则各地政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列入试点名单中的地方政府比过去多了，僧多粥少，分到每个地方手里的资金自然更少了；三是今年参与分配资金安排的计划财务司庄长宁副司长，是新提拔上来的，原来在法规司当处长，人有点轴，听不进劝。联席会议上，朱豫东其实是帮深州讲话的。但是庄长宁坚持认为深州市属于发达地区，自有资金比较充裕，国家资金的补贴应该更倾向于欠发达地区。这是一个难以反驳的理由，朱豫东也不好撕破脸皮，最终只得顺从计财司的意见。
原来如此。前面两条当然是客观原因，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庄长宁的身上。找到了主要矛盾，陆自明考虑该如何解决这个主要矛盾。好在自己信息灵通，这只是两个司第一次联席会议定下来的初步分配方案，自己还有努力的余地。不能这样束手待毙，必须行动起来，改变这个结果！所有问题的解决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分析现象，找到主要矛盾，集中精力解决主要矛盾，这是方法论，也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可是计划财务司自己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果要说联系，最多就是司里同志们出差回来，票据的报销跑过几趟计财司，但那都是和经办同志的对接，而且也就是跑趟腿、见个面的交情，连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该如何入手呢？
一整天，陆自明都处在重重矛盾的心情之中。一会儿，内心打起退堂鼓，算了，结果就这样了，最多把黄立诚告诉自己的几条理由拿回去解释一番，按讲刘积仁也不会苛责自己，毕竟是客观原因么。一会儿，又想，这样不行，不去努力争取就放弃，实在可耻！一点韧性都没有，怎么像个有担当的男人呢？他望着窗外大院里的老杨树，经历了冬天严寒的考验，剩下遒劲的枝条，仿佛是在和大自然无言的抗争。而新暴出来的嫩芽，似乎默默宣示着生命的不屈和胜利！这仿佛是一种启示，他的心灵获得强劲内生动力，必须行动起来！
能找谁呢？朱豫东已经帮深州讲过话了，看起来不管用。还能找谁？刘亚芳司长？他心里没有把握。而且，以刘司长的性格，她也不大可能为自己讲话。毕竟庄长宁讲得都是场面上的官话，不大好反对的。而从私交上来讲，老太太比较严肃公正，不大可能偏向深州说话。除了她，还能找谁呢？
突然，他的脑子灵光忽现，想到一个人。
深州市国际大酒店的客房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男女的衣物散落在椅子、桌子和床上，空气中弥漫着男欢女爱的暧昧氛围。
章哲立和邢文娟刚刚结束一场缠绵悱恻的“战斗”。他喘着粗气，从床头取过一支香烟点燃，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轻抚着邢文娟，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自从上次提拔被人举报，两人这是第一次幽会。
上次举报的事情幸亏陆自明及时出手，局政治处（监察室）并没有揪住不放，在经过了简单的调查程序后，给出了一个查无实据的结论，提交党委会，自己副总经理的任命得以顺利实现。陆自明还是很够朋友的，在这种关键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这个社会上结交的，绝大多数都是酒肉朋友。就是老话讲的：“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像陆自明这样的朋友是极少的，自己十几年的感情投资看来是投对了。该如何报答这份情义呢？他现在是刘积仁的红人，建设局的未来之星。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他的人脉资源全都够得着，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章哲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帮一下姜文珊。看得出来，陆自明和姜文珊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还是在她身上投桃报李吧！
最近房产集团即将开发的新小区--竹园小区将要进入施工招投标阶段，这个小区在深州城的东部，面积很大，本来打算分为两个标段实施招标，其中一个当然是内定给王根发的深房建筑公司，另一个标段也有不少领导打招呼。现在这个事在自己直接分管之下，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他打算重新分配工程量，把项目分为三个标段进行招标，最大的标段还是给王根发，王荣坤的面子不能得罪。剩余两个较小的标段，他打算拿出一个给姜文珊的勇攀建筑公司，当然，最好是勇攀公司也升好二级资质，这样操作起来会方便许多。毕竟现在市场上三级企业太多，强行发包给勇攀，恐怕会引起市场上的强烈反响，这层因素不能不考虑。
想到这里，章哲立准备给陆自明打个电话。邢文娟趴在身上没有动弹，章哲立用手轻轻拍了她一下，邢文娟慵懒地转过身去，侧身躺在一边。章哲立捻灭烟头，拿起手机拨通了陆自明的电话。
“喂，陆哥，在忙吗？讲话方便哇？”
“哲立啊，没事，你说吧。”
“那个姜文珊的勇攀公司升二级的事啥时能下来啊？我手头有个项目招标，想让她参与一下。最好是拿到二级资质，这样把握大些，不然不好操作。”
“这样啊，上次听她说快了，江哥在帮她搞这个事情么！那我来问问看。”
“好的，你抓紧问一下，我这个项目近期就要招投标了。如果时间来得及么，我推迟一段时间，等等她。但是等不了太久啊！”
“明白了。我马上问问哈！是竹园小区那个开发项目吗？”
“对的，就是这个项目，体量不小，至少三千多万吧，错过了太可惜！”
“好嘞，兄弟，谢谢啦！回去请你吃饭哈！”
“哟，你帮她忙，还要你请吃饭啊，这不是又吊又打嘛！不过你们两口子么，谁跟谁呀，是吧。哈哈哈！”章哲立打趣道。
“别瞎说，我跟她就是好朋友，啥关系都没有！”
“晓得晓得，肯定是好‘炮’友啦！哦，我普通话不标准，别见怪！哈哈哈！”
“就你贫嘴！”
章哲立放下电话，心情愉悦，朋友么就应该相互帮忙。这样也算还了陆自明的一个大人情。瞥眼看见邢文娟侧身背对自己着睡，仅用被子遮住腰身，浓密乌黑的秀发有点凌乱，白嫩光滑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迷人的气息。章哲立看得美极了，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也侧过身去搂住她。
邢文娟“嘤咛”一声。
章哲立轻笑道：“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