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霄和谢芳坐在餐桌边上,一边聊着这些年的分别,一边吃着谢妈妈端上来的水晶蹄膀,八年不见的时光,在谈话中一点点的呈现在两人眼前。两人谈得正欢,门外有人在敲门,谢芳起身去开了门,却是谢爸爸和谢大哥一起回来了。谢芳一见自家大哥也回来了,嘴巴一撅,不高兴地说道:“大哥,你不是要陪着嫂子吗?怎么有空回家来了。”
“你这闺女怎么说话来着,你大哥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谢爸爸赶紧替自己的儿子鸣不平。
“本来就是,昨天,前天都让他带嫂子回家来吃饭,他怎么回答的?”谢芳掐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着谢大哥的语气,“你嫂子忙,没空回家,我得在家陪着她,你有空来家里坐坐,看看你嫂子。”
谢大哥脸一红,吱唔着没说话,谢爸爸不乐意了,要说他们家的男人,都有些夫纲不振,他怕自己的媳妇,儿子把他这点遗传了个十成十,在家也是个妻管严,儿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反对。小两口今天拌了两句嘴,这不,老大就被自家媳妇给轰出了家门,老大身上加起来不超过5元钱,连晚饭都没有着落。没办法,只能回家找他这个当爸的,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谢爸爸大声叫道:“孩子他妈,赶紧弄些好吃的出来,老大还没吃晚饭呢。”
“就好了,就好了,你们没看到阿霄还在屋里吗?你们父子三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吵吵,也不嫌丢人。”谢妈妈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瞪了一眼自家闺女,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儿子,叹口气说道:“还不快点去把手洗洗吃饭,别让人家阿霄久等了。”谢芳收到自家老妈警告的眼神,闭了嘴,也跑进厨房,帮着端菜。谢爸爸和谢大哥老实地洗手坐在了餐桌上。谢爸爸笑着对方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霄丫头看笑话了。对了,霄丫头,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家的房子已经收回来了吗,明天让你阿姨和芳子一起去帮你打扫出来,住得近些,来往也方便。”
“爸,你在说什么呢,阿霄家的房子租期还有一个星期才满,这个星期,阿霄就跟我住一起,您可别想着赶她出去,你赶她出去,就是在赶你闺女我出去。”谢芳盘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不满地把菜往自己和方霄面前挪了挪,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爸爸没说过这话,芳子可别瞎理解。今天晚上,你大哥要在家里呆一晚上,明天就让霄丫头住你大哥以前的空房间。霄丫头想住多久,我都没意见。”谢爸爸赶紧澄清,这芳子和脾气,跟她妈一样火爆,一发起火来,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阿霄,快趁热吃,别听你叔和芳子胡诌,你啊,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到时别嫌我们吵闹就行了。”谢妈妈端着最后一道,放在桌子上,劝着方霄多吃些。
想当初,她家刚出事的时候,谢芳怕她一个人在家难受,就把她拉到了自己家里,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年半,直到她考上大学,为了还房贷,也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她只能勤工俭学,从此只能过年过节打打电话,人却没有机会回来了。这样的热闹,让她重新回到高中那最难熬,也是最轻松的岁月。听着阿姨念叨着谢大哥不中用,又念叨老头子吃少了,还说芳子年纪大了,也该交个男朋友回来了。接着又抱怨方霄一走就不知道回家来看看。
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餐,方霄和谢芳要帮着收拾餐盘,却被谢妈妈赶出了厨房,让她们两人赶紧先去把谢芳的狗窝给收拾了,今天晚上能按时睡觉。又把谢大哥的屋子也打扫了出来一个角落,让壮壮和谢大哥住一间屋子。
晚上,两个闺中好友都睡不着,谢芳干脆地问道:“阿霄,这三个月,你这支架都不能取,晚上睡觉都不能随便翻身,我看你这三个月也别搬回去,就住这边吧,有我和我妈看着,我还能放心些。”
“那可不行,我想把房子收回来了,总是没人住,房子没人气。反正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有什么事儿,叫一声就能听得见,何必这么麻烦。对了,你知道我家的租客是谁吗?我今天见房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那道是,想当初上学时,我在窗户上喊一嗓子,咱们就能一起出家门了。”谢芳顿了顿说道,“你家里的那位租客,我回来一星期了,也没见过他的面儿,听我妈说,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单身,经常两三个星期都不见回来。可能是工作太忙,见了面也从来不打招呼。”两人正说着,听到对面安静的街道,传来推门的声音,两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挤到窗户前,把窗帘拉起一角,往街对面的房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正吃力地把行李箱往屋里拖,然后嘭地一声把门关了起来,阻隔住对面两道探究的目光。
两人见半天,屋子里也没有灯光亮起,觉得没趣,重新躺在了床上,聊起其他事情来。
这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方霄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清丽睡颜,才有种回家了的真实感觉。谢芳的长睫颤了颤,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转了转,一个翻身,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害得方霄还想跟这丫头道声早安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踢了踢还不肯睁眼的某女:“喂,我先抢厕所去了。”说完话,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没办法,一个晚上都保持一个姿势,让她觉得整个背都有些僵,再加上撑起来时手上用点力,让整个肩膀都疼了起来。
方霄才坐起来,就见到谢芳一骨碌就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汲上拖鞋,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憋死我了,你慢慢来。”
方霄轻摇了一下头,慢慢地穿上拖鞋,拿出洗漱用品,走向洗漱间。这时,从洗漱间走出一个顶着鸡窝头的男子,正用梳子沾点水,一下一下地打理着头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大哥,方霄赶紧招呼:“早啊,谢大哥。”
谢大哥的手一顿,僵硬地扭头看了一眼方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早啊,阿霄。”接着迅速地扭过头,继续打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你一大早的,这是什么鬼样子?”谢妈妈中气十足地指着谢大哥的脑门,恨不能帮他把那团倔犟直立的头发给按下去。
“谢大哥,你还是重新洗个头吧。加点护发素,应该会服帖一些。”方霄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嘴角一抽,赶紧让条通道,让谢大哥能让出洗漱间来。
“不行,时间来不急了。再说,厕所被芳子占着,洗发水在厕所的洗浴台上。”谢大哥懊恼地声音,在方霄背后响起。
方霄看了一眼谢大哥那已经湿了一大半的头发,眉角都在抽,难不成,谢大哥准备就这样顶着一头半湿的直立头发,去公司上班。她翻了个白眼,谢大哥也是几十年如一日,还是这么个温吞脾性,不修边幅,只要自己觉得行,就看不见别人的眼光。
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往身边的柜子上一放,又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自己的洗发水和护发素,拉住就要回房的谢大哥,把人按在洗漱台边,二话不说,让他自己把头伸在水笼头下面,就给他简单洗了个头,着重照顾了一下他头顶的那团倔犟,然后取过吹风,把头发给他吹干。看他清清爽爽地走出洗漱间,谢妈妈就赞道:“唉,还是闺女好,看不过眼就知道帮自家大哥打理一下。你那媳妇,这么久了,也没见他给你打理过一次你的头发。我看,你们两个再这样三天两头的闹下去,等有了孩子可怎么办?快点吃了早饭,上班去。”
“知道了妈。”谢大哥迅速吃过早餐,提起自己的公文包,就出门了。谢爸爸也跟在谢大哥的后面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三人慢慢吃着早餐。
“阿霄,吃过饭阿姨陪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看你这架子能不能换个简单一点儿的,或者干脆取了,直接到医院里做康复得了。我看你背着这东西,可是真心累得慌。”
“不了阿姨,我这支架还是当初医院给专门订制的,可花了我一大笔钱,我可舍不得给丢了。再说,医生也说了,我的骨头已接好了,只要我坚持戴半个月的支架,保证骨头不会移位,我已经坚持了一个星期了,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做康复了。到时,就能恢复得更快一些。”方霄不想麻烦谢阿姨,就拒绝道。
“妈,阿霄昨天坐了一天的车,肯定累了,就让她在家好好休养一个礼拜,下个星期,我们一起陪她去医院检查,我已经帮她预约了高医生的号,妈,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怎么能放心,你哥那媳妇,成天就知道闹腾,你都二十五的人了,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阿霄也是,弄了一身的伤。唉,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谢妈妈摇着头。
谢芳吐了吐舌头,把碗一推:“妈,我们吃完了,麻烦您老人家洗洗碗,我和阿霄出去找男朋友去了。对了,今天中午我晚上吃什么,我和阿霄回来的时候带回来。”
“就会贫嘴,你们哪会买什么菜,记得准时回来吃饭就行了。”谢妈妈挥挥,把两人打发走。
“我的耳朵总算是解放了!”谢芳一出门就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方霄点了点谢芳的额头。
“每天都要念叨男朋友一百遍,我把这福气让给你好了。”谢芳斜睨了方霄一眼。
“谢谢了,这福气,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方霄率先朝前走去。
“没义气的家伙。”谢芳也跟了上去,“我已经告诉小胖小芹和宁子了,他们说等你拆支架,再一起出来庆祝你康复。”
“小胖不是在H城吗?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现在怎么也回来了?”
“别提了,本来他是准备在H城就业的,只是,他学业不精,在那高精尖的城市里,就业压力太大,比我还早回来。不过,他现在在城里的一家软件公司里做编程,日子还是过得挺不错。小芹去年就结婚了,肚子里的那个已经有四个月了,老公和小胖是同事,听说对小芹很好,小芹是我们几个人中,过得最幸福的一个了,有家有娃,还有一个疼爱她的老公。宁子跟我一起回来的,他的学位是在M国考取的,含金量挺高,他她见了我妈,就跟我妈说宁子怎么怎么出息,在国外的企业里做高管,现在回来探亲,下个月就回M国。那得意的样子,简直让人看了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