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先告状,低级的构陷手段,常见于青少年们聚集的场合。
老师走到卢比身边,半信半疑地问道:“是这样吗?卢比同学?”
本以为被霸凌已久的卢比会借此机会坦言,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令莫歇感到有些疑惑。
“……是的。”卢比不敢抬头看莫歇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说,“丹顿正要保护我。”
哦?卢比没有否定“被莫歇·麦金托什欺负”,只承认了后半句话。
尽管如此,“保护”二字也足以引发人们的遐想。
他在包庇丹顿这个霸凌者,为什么?
莫歇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原身内心的情绪没有起伏,甚至可以说十分平静。
是早就预想到这种结果了吗?
听到卢比的回答之后,丹顿难以抑制得意的表情,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最后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那双鬣狗般的眼睛注视着莫歇,满是嘲讽意味,像是在说“你完蛋了,白痴”一样。
“莫歇·麦金托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老师没想到莫歇承认得这么干脆,微微怔愣了片刻后,带头向外走,“你们三个跟我走。”
丹顿惺惺作态地搀扶起卢比,经过莫歇身边时,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没有人会站在你这边。”
几乎是在丹顿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莫歇语气略带怜悯地回应:“你很可怜,确实需要有人陪伴。”
然后他缓缓转动眼珠,注视着那颗快要埋到地里的深蓝色的脑袋,“你要对他更好一点啊,卢比·唐恩同学。”
卢比的身体猛地一抖,什么也没有说。
场景一转,老师带着三人进入教学楼,通过一道魔法阵来到顶层,然后又弯弯绕绕走了大段距离,最后停在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
莫歇看到木门上刻有一串洛尔普文,中间有两个用于隔开姓名的符号。在整个雷克顿王国,能拥有中间名的人屈指可数。
这里是……学院长多尔·多莱斯·普利亚诺的办公室。
老师先是轻轻敲了敲木门,“学院长。”
片刻之后,从里面传来了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莫歇看着老师推开木门,正前方就是书桌,旁边坐着一位身穿深蓝色魔法师长袍、头戴宽大帽子的老者。
因为王家学院没有“班主任”这个职位,所以就直接来找大领导了吗?他想。
丹顿也没有想到,学生之间的矛盾竟然直接来找学院的最高领导者来解决,气势顿时减弱了大半。
待四人全部进入,木门自动关闭,办公室内的氛围异常安静。
没等老师说明来意,多尔放下羽毛笔,出声询问:“谁是施暴者?”
被他那双金色的竖曈注视着,就算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丹顿也不由得吞咽下唾液,艰难地开口:“莫歇·麦金托什。”
多尔又问:“谁是受害者?”
丹顿张了张嘴,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代为回答的,于是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卢比一眼。
卢比连忙回答:“我……”
多尔看向莫歇,“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莫歇同学。”
问题来到了第三个人的身上,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丹顿微微睁大眼睛,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他想瞪视莫歇,让其认清现在的处境,乖乖承认。他又担心自己的异状被学院长发现,从而产生疑心。
然而他的心思全是多余的,莫歇直视那双金色竖曈,十分坦然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丹顿和卢比明显松了一口气。
多尔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们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莫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是学院长多尔给三人最后的机会,陈述事实,揭开真相,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很可惜,丹顿·冈瑟和卢比·唐恩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可以。”
“能……”
多尔忽然露出微笑,粗糙的皮肤叠出厚厚的褶子,“好,你们两位同学可以回去了。伟兹老师,麻烦您带路。”
“是。”
就这样结束了?丹顿和卢比的表情如是说道。
但他们不敢停留,紧跟在伟兹老师的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木门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听不到楼道里的脚步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莫歇主动开口:“学院长先生,请问我会得到什么惩罚?”
多尔捋了捋胡须,反问道:“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什么惩罚?”
“休学。”
“我批准了。”
说完,多尔干瘦的手指微动,一张白纸黑字的单子从书桌下飘到半空中。紧接着,桌上的方盒盖子弹开,升起一枚印章,然后自动调整好角度,完美和纸面贴合,留下了醒目的红色印记。
莫歇平静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波动,他抬起左手,准备接过这象征着惩罚的纸张。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场景的颜色逐渐消退,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莫歇的意识又独立出来,被莫名的力量拉扯、吸引,重新回到通往现实世界的轨道上。
这就是休学事件的始末,从旁观者到当事人的转变,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缓缓睁开眼睛,等头脑基本清醒之后照常起床洗漱。
沾有柠檬清香牙粉的牙刷在口腔内,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清洁着牙齿。
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回想起记忆片段中的一些细节。
受害者的证词在事件判决中起关键作用,甚至可以颠倒黑白,翻转是非。
卢比为什么要袒护丹顿?
有可能是他想和丹顿做好朋友,也有可能是他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丹顿。
毕竟丹顿的父亲是雷克顿魔药市场中的巨头,母亲是交好邻国的公主。
他身为家族直系,家中独子,当然比莫歇这个不受重视、且实力低微的次子的地位要高。
莫歇弯下腰,手捧清水冲洗面部。
应该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其他人。
至少……要得到家人的理解。
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义之一不是吗?
这样想着,莫歇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然后握住冰蓝色的吊坠,发送了一条留音。
“弗洛恩兄长,尤菲米娅,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今天的午餐在学院外吃可以吗?”
很快,冰蓝色的吊坠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得到了来自家人的回应。
不过他还是没有清晰地认识到,家人是多么的富有。
尤菲米娅和弗洛恩把这家餐厅整整三层全部包下来,只为听他说这件重要的事情,和他共进午餐。
莫歇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面对这金光闪闪的餐具,将休学事件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
“什么?”尤菲米娅微微睁大眼睛,白皙纤细的手指紧扣住座椅扶手,竟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碎裂的声音,“丹顿·冈瑟居然敢诬陷你?!”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弗洛恩神情复杂,顿了顿说,“不。如果我们能主动去了解事情的真相的话,你就不会受到那些侮辱了。”
莫歇微微低下头,“我没有和家里沟通,就擅自做出了休学的决定,以至于损害了家族的名誉,对此我十分抱歉。”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莫歇。你只是被那个大块头威胁了而已,不必感到自责。”尤菲米娅安慰道。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弗洛恩兄长。”
“那么现在开始吧。”弗洛恩用食指推了推金边眼镜,群青色的眼里仿佛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首次麦金托什家庭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