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镂月开云馆,刚跨过门槛,安陵容再也按耐不住,眼前发黑,就要晕倒。
“容儿!”沈眉庄惊呼一声。
安陵容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
甄嬛连忙上前握住安陵容颤抖的双手,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你别担心,我给她服了假死药,还有一线生机。”
刚才行刑之前,她趁着说话的功夫,利用槿汐的伞遮挡视线,将药喂进了孙禾茵嘴里。
“假死药?”安陵容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就是你当年给我的那包药。”甄嬛压低声音,“今日眉姐姐来找我时,我便觉得事情不寻常,特意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撑过去。我已派小允子暗中跟着敛尸的太监了。”
安陵容强撑着坐直身子,看向沈眉庄:“姐姐,你快去找敬贵妃,让她设法将白芷放出宫,送到孙禾茵身边。还有,你快派人去苏州的孙家,不管用什么办法,赶在抄家的圣旨到达之前把孙妙青救出来。”
沈眉庄闻言立即起身:“我这就去安排。”
待她离去,安陵容靠在软榻上,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她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甄姐姐,如今果郡王和慎贝勒在京城吧?”
“是!”
“不管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的立储诏书里面是谁,都只能是弘旭。”
甄嬛眸光一凛,郑重点头:“我去安排。”
殿里只余下槿汐照顾安陵容。
安陵容半靠在软榻上,脑子里思绪纷纷,不知皇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孙禾茵下毒失败,皇上必定如惊弓之鸟,往后想要近身怕是难如登天,自己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槿汐看着安陵容惨白如纸的脸色,心里猛地一揪,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安陵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殿里少了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槿汐回来,身上湿透。
安陵容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关切的问道:“姑姑,你去哪了?快去更衣,别着凉了!”
槿汐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俯身在安陵容耳畔低语:“奴婢去找了苏培盛。他说孙小主在皇上的药里下了毒,被娄道长发现,虽然毒药被吐了出来,但仍然对龙体造成了伤害。
现在卫太医被扣在勤政殿,说皇上身体里的毒性被娄道长的药压制着,但是治标不治本,若心态平和,还能多撑几天,若是动气,毒性就会发作,再也无力回天了!”
这消息可算的上绝密,苏培盛居然肯说出来。
安陵容倏地抬眸,定定看着她:“你答应了他他什么?”
槿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红了一瞬。
看着她这般情态,安陵容心头猛地一颤,伸手握住槿汐冰冷的指尖,“姑姑,你不用这样……”
“娘娘,奴婢是心甘情愿的!”槿汐反手握紧安陵容的手,“是奴婢去找他时主动提出来的,他只说让奴婢把这些话带给您,奴婢和他之间的事,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安陵容这才长出一口气。
苏培盛这是已经看清楚形势,在为自己寻后路呢!
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现在圆明园已经掌握在她们手里,后宫也被她们安排好了,只需慢慢等待雍正驾崩,然后就能让政权平稳过渡到弘旭手里。
她这才放下心来,端起手边的茶杯。
就在她刚要低头啜饮时,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小施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娘娘!惠贵妃娘娘回来途中,被皇上派遣的御林军带去了勤政殿!”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从安陵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去。
菊青跟在身后,努力为她撑伞。
一阵疾风袭来,菊青惊呼一声,手中的伞脱手被吹走。
安陵容顾不得这些,继续往前走,不一会雨水就将她的衣服打湿。
如果沈眉庄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使弘旭做了皇帝,对她来说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来到勤政殿时,苏培盛正站在门外,手里捧着拂尘,见安陵容冒雨而来,连忙上前:“娘娘,皇上正在忙,您不能进去啊!”
话虽如此说,可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已经很诚实的侧到了一边。
安陵容顾不得和他说话,直接往前走去。
沉重的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惊动了殿内凝滞的空气。
殿里,降真香的馥郁气息经久不散,却掩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安陵容心头一紧,目光急急扫过殿内——只见雍正端坐在宽大的龙椅里,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手中仍握着奏折,朱笔悬在半空,一滴朱砂墨正缓缓凝聚在笔尖。
沈眉庄脊背挺的笔直,跪在殿中央的地面上。
片刻后“啪嗒”一声,那滴朱砂墨终于坠落,在奏折上晕开。
雍正放下朱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文妃,谁让你进来的?”
安陵容既没有下跪,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走到沈眉庄身边,裙摆拖过光洁的地面,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雍正的眼神骤然转冷,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出青白色。
还没有人敢这般无视他。
在雍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注视下,安陵容伸手扶住了沈眉庄的手臂。
沈眉庄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怎么淋成这样?没打伞?”沈眉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安陵容调皮的眨了眨眼:“风把伞刮跑了,菊青追伞去了!”
沈眉庄从怀里掏出帕子,一点一点为她拭去脸上的雨水,连眼睫上挂着的水珠都不曾遗漏。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浑身湿透却目光灼灼,一个衣衫单薄却神色从容。
殿外的雨声忽然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琉璃瓦上,却盖不住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